仓库里，霉味混着铁锈味，空气沉得像铅。
安河站在林婉如面前，手指搭在她手腕上，能感觉到她的脉搏跳得很轻，很慢。她脸上有擦伤，嘴角还结着血痂。可她看着他的眼神，没有恐惧，只有疲惫和一种说不清的期待。
“你终于来了。”她声音沙哑，像是被火烧过似的。
安河没说话，只是蹲下身，伸手解开她手上的绳子。那绳子勒得深，手腕上有血痕。
“疼吗？”他问。
林婉如摇头，嘴唇动了动：“你……还好吗？”
安河的手顿了一下。
他们三十年没见了。最后一次见面，是那场火。她抱着一个孩子，跑进烟雾里。后来所有人都说她死了。
现在她坐在这里，活生生的，看着他，问他好不好。
安河没回答，只是继续解绳子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，缓慢、平稳，带着某种压迫感。
“你们还真敢来。”安泽宇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。
安河站起身，挡在林婉如前面。
“你到底想怎么样？”他问。
安泽宇一步步走近，脸藏在阴影里，只有一双眼睛亮着。他穿着黑色西装，领带整齐，像是刚从董事会上下来。
“我要你死。”他说得轻描淡写，像是说今天天气不错。
安河冷笑：“你不是第一次想杀我。”
“这次不一样。”安泽宇嘴角扬起，“这次，你逃不掉。”
林婉如在后面轻轻拉了拉安河的衣角：“别理他，我们走。”
安河没动。
他知道安泽宇不会让他们就这么离开。
果然，下一秒，仓库四周亮起灯。几个黑影从不同角落走出来，手里拿着枪。
“你真以为我会让她活着？”安泽宇看着林婉如，眼神像在看一只猎物，“你以为我真的会等你来救她？”
安河眯起眼：“你想用她逼我？”
“你太聪明了。”安泽宇笑，“但我比你更了解你。”
他往前走了一步，声音低了些：“你怕她死，是不是？就像当年你怕承霄死一样。可你知道吗？你越在乎什么，我就越要毁掉它。”
安河的眼神变了。
“你疯了。”
“我不是疯。”安泽宇的声音突然拔高，“我是清醒。我一直都知道，你不配拥有安氏。你软弱，你心慈，你连杀人都下不了手。你以为你在外面受了点苦，就能证明你有多坚强？不，你只是个失败者。”
安河没说话。
“你儿子呢？”安泽宇继续说，“你以为他真是你的儿子？他是我养大的。是我教他怎么杀人，怎么谈判，怎么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。他不是你的儿子，他是我的人。”
安河的手慢慢握紧。
“你闭嘴。”他的声音很轻。
“你不敢听是不是？”安泽宇逼近一步，“还是你已经开始怀疑了？你有没有想过，为什么谢临渊要把他藏起来？为什么他要亲自养大？你真的以为，他只是怕你伤心？”
安河猛地抓住安泽宇的衣领，把他按在墙上。
“你到底想说什么？”
安泽宇喘着气，嘴角却还挂着笑：“你心里其实已经知道了。谢临渊对承霄的感情，从来就不是普通的养父子。他不只是养大他，他是……爱他。”
安河的手一颤。
“你胡说。”
“我没胡说。”安泽宇低声笑，“你以为你回来之后，承霄为什么对你那么冷？为什么他从来不叫你一声‘爸’？因为他知道，他不是你的儿子。他不是你血脉相连的孩子，而是我亲手打造的工具。而谢临渊……他是他真正的父亲。”
安河松开手，后退一步。
林婉如在后面扶住他，低声说：“别信他。”
“你觉得我说错了？”安泽宇喘着气，“你觉得承霄为什么会选择站在谢临渊那边？为什么他一直不肯认你？因为他在等谢临渊点头。他在等谢临渊告诉他，他该怎么做。”
安河没说话，但脸色变了。
“你输了。”安泽宇看着他，眼里闪着光，“你什么都输掉了。你儿子不是你的，你爱的女人被我杀了，你最好的朋友背叛了你。你还有什么？”
安河的手慢慢松开。
就在这时，外面传来警笛声。
安泽宇脸色一变：“你报警了？”
“我留了定位。”苏晚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
她站在那里，手里拿着枪，眼神冰冷。
“你们已经被包围了。”她说，“放下武器，否则我们开火。”
安泽宇咬牙：“苏晚晴，你疯了吗？你不知道你站在谁那边？”
“我知道。”苏晚晴走进来，脚步坚定，“我站在真相这边。”
安泽宇冷笑：“真相？真相就是安河根本不是安承霄的父亲！他只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！”
“闭嘴。”苏晚晴举起枪，“我不管你说了什么。我知道安河是个什么样的人。我知道他为这个家付出了什么。我不需要你告诉我他配不配做父亲。”
安泽宇盯着她，眼神阴沉。
“你真以为你能救他？”他问，“你以为你帮他，就能让他原谅你当初离开他？”
苏晚晴的手一颤。
“你到底想说什么？”她问。
“你忘了？”安泽宇笑，“三年前，你为什么突然辞职？为什么突然离开他？是因为你知道了什么，对不对？你知道了谢临渊和承霄的事，对不对？你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，所以你选择了逃。”
苏晚晴的脸色变了。
安河转头看她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
苏晚晴没说话。
“你早就知道。”安泽宇继续说，“你早就知道谢临渊和承霄之间有问题。你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正常。可你什么都没说。你只是默默离开了。”
安河看着苏晚晴，眼神变了。
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？”他问。
苏晚晴咬着唇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：“我不知道该怎么说。”
“所以你就走了？”安河的声音有点哑，“你一句话都不说，就走了？”
“对不起。”苏晚晴低声说。
安河没再说话。
安泽宇笑了：“你看，连她都知道真相。可她选择了沉默。因为她知道，一旦你说出来，你就再也回不去了。”
安河闭了闭眼。
“你到底想要什么？”他问。
“我要你死。”安泽宇说，“我要你亲眼看着你所有的一切都毁掉。”
安河睁开眼，眼神平静得可怕。
“好。”他说，“那我们就看看，是谁先死。”
他猛地转身，朝旁边翻滚，同时一把扯下林婉如身上的绳子，将她推到一边。
枪声响起。
安泽宇开火了。
子弹擦着安河的肩膀飞过，打在墙上，火星四溅。
“快趴下！”苏晚晴喊。
林婉如跌倒在地，安河立刻扑过去护住她。
“没事吧？”他问。
林婉如点头，声音发抖：“没事。”
外面的警察冲进来，枪声大作。
安泽宇躲进阴影里，身影一闪，不见了。
“追！”苏晚晴喊。
几个人立刻追出去。
安河扶起林婉如，轻声说：“我们走。”
林婉如点头，靠在他身上。
他们走出仓库时，天已经亮了。
阳光洒在地上，照得一切都有些模糊。
“你还好吗？”安河问。
林婉如看着他，轻轻一笑：“我没事。你呢？”
安河没说话。
他抬头看着天空，眼神复杂。
他知道，这场战争还没结束。
但他也知道，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被欺骗、被抛弃的安河了。
他回来了。
他要拿回属于他的一切。
\[未完待续\]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。
安河扶着林婉如走在路上，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。他能感觉到她靠在他身上的重量，轻得像是随时会飘走。
“那边。”苏晚晴快步走过来，脸色冷得像铁，“先上车。”
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，车门开着。苏晚晴拉开车门，示意他们上去。
林婉如却停住了脚步。
“我不坐。”她低声说。
安河看了她一眼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我不能再连累你。”她的声音很轻，但很坚决，“我已经连累了你一次。我不想再……”
安河没等她说完，直接把她扶进后座。
“闭嘴。”他低声说，“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。”
他自己也坐进去，车门砰的一声关上。
苏晚晴上了驾驶座，发动车子。
车子驶出仓库区，街道渐渐热闹起来。早市的摊贩已经开始摆摊，有人吆喝，有人搬货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可安河知道，一切都变了。
他低头看手腕，刚才被绳子勒出的红痕还清晰可见。那根绳子是绑在林婉如手上的，现在印在了他的皮肤上。
他忽然开口：“你为什么要回来？”
林婉如愣了一下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你明明可以不回来。”他的声音很平静，但透着一种压抑的情绪，“你消失了三十年，我以为你死了。你为什么不留在安全的地方？为什么要来送死？”
林婉如没有立刻回答。
她看着窗外，阳光落在她脸上，照出她眼角的细纹。
“因为我欠你的。”她终于开口，“我欠你一句道歉。也欠你一个解释。”
安河的手指收紧。
“解释什么？”
“关于那场火。”她转头看他，眼里有东西在闪烁，“我不是故意离开的。我被人骗了。我以为……我以为你已经死了。”
安河的呼吸顿了一下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那天晚上，有人来找我。”她的声音有些发抖，“他说你是叛徒，说你要害死承霄。他说如果你活着，承霄就会死。我……我信了。”
安河沉默了很久。
“所以你就抱着承霄走了？”
“我没有办法。”她的眼眶红了，“我不能让他死。他是我唯一的孩子。”
安河笑了，笑得很冷。
“所以他不是我的孩子。”
“他是！”林婉如猛地抓住他的手，“他就是你的孩子！不管谢临渊做了什么，他都是你的儿子！”
安河没有挣脱她的手，只是看着前方。
“你确定？”他问，“你真的确定？”
林婉如愣住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她的声音开始发抖，“我只知道，他叫你‘安河’，不是‘父亲’。我一直以为那是他的倔强。可是……可是最近，他看谢临渊的眼神不一样。”
她咬着嘴唇，声音越来越小：“有时候，他们会单独说话，说完之后，承霄就会变得很安静。那种安静，不是冷静，是一种……服从。”
安河闭上眼。
车里陷入沉默。
苏晚晴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，什么都没说。
车子驶过一座桥，桥下是浑浊的河水。风吹进来，带着一股潮湿的腥气。
安河忽然开口：“谢临渊……是不是早就知道你还活着？”
林婉如的手一颤。
她没说话。
但她的沉默，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安河睁开眼，眼神冰冷。
“他一直在利用你。”他说，“他让你回来，不是为了救我，而是为了……测试我。”
林婉如猛地摇头：“不可能。”
“可能。”安河的声音很平静，“他想看看，我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，会为了你拼命。”
林婉如的脸色一点点变白。
“你错了。”她低声说，“谢临渊对你很好。他一直都在保护你。”
“保护？”安河冷笑，“他把我儿子养成了别人的人，还说是在保护我？”
林婉如张了张嘴，却说不出话。
苏晚晴忽然踩下刹车。
车子停在红灯前。
她看着前方，语气平静：“你们还没意识到吗？真正的敌人，不是安泽宇。”
安河皱眉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安泽宇只是个棋子。”苏晚晴缓缓说，“真正操控一切的，是谢临渊。”
林婉如猛地抬头：“不可能！”
“你觉得不可能，是因为你太了解他。”苏晚晴转过头，看着她，“但正是因为太了解，你才看不见他真正的样子。”
安河没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。
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。”苏晚晴继续说，“你觉得谢临渊是个慈父，是个忠臣，是个值得信赖的人。但你有没有想过，他为什么能在安家待这么多年？为什么能一步步掌控公司？为什么连你都能找到，偏偏他就能一直稳坐高位？”
她顿了顿，声音低沉：“因为他从没真正站队。”
林婉如的脸色越来越苍白。
“你们都不懂。”她喃喃道，“你们不懂他对承霄的感情。”
“我懂。”苏晚晴的声音很轻，“他爱承霄。但他爱的，是他亲手塑造出来的承霄，不是那个原本属于安河的孩子。”
安河的手慢慢握紧。
“所以，承霄到底是谁的孩子？”他问。
林婉如终于崩溃地摇头：“我不知道……我真的不知道……”
红灯变绿。
苏晚晴重新踩下油门。
车子驶入一条小巷，两边是破旧的老楼。天色阴了下来，风也大了。
安河靠在座椅上，闭上眼。
他知道，他必须见承霄一面。
他要亲自问清楚。
他到底是不是，那个他一直以为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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