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里的风跟刀子似的,刮在脸上生疼。苏晚缩着脖子往顾家跑,手里拎着刚买的新鲜菌菇,塑料袋被冻得硬邦邦的,硌得手指发红。
“顾言琛!开门!”她跺着脚喊,声音被风撕得碎碎的,却透着掩不住的雀跃。
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暖融融的热气混着肉香扑面而来。顾言琛穿着灰色的居家服,袖子挽到小臂,露出结实的手腕,手里还拿着锅铲:“这么冷的天,不知道多穿点?”
苏晚把菌菇往他怀里一塞,自己像只小炮弹似的冲进客厅,直奔餐桌——那里摆着一口咕嘟冒泡的铜锅,汤底翻滚着奶白色的浪花,羊肉卷、虾滑、青菜码得整整齐齐,旁边小碟子里的麻酱冒着热气,香得人直咽口水。
“哇,是老北京铜锅!”她脱了外套就往餐桌旁凑,被顾言琛一把拉住:“先洗手,冻成这样就敢碰食物?”
苏晚嘿嘿笑着去洗手,回来时手里多了两罐啤酒:“特意买的,冰的!”
“胡闹。”顾言琛无奈地夺过啤酒,转身放进厨房的温水中,“喝温的,不然又该胃疼。”
苏晚吐了吐舌头,趁他转身的功夫,飞快地夹了一筷子羊肉卷扔进锅里,烫得半生不熟就往嘴里送,被烫得直呼气,眼里却亮晶晶的。
“慢点吃。”顾言琛把调好的麻酱推到她面前,“沾这个,你上次说喜欢的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想吃铜锅?”苏晚嘴里塞得满满当当,含糊不清地问。
“上周你看美食节目,盯着铜锅咽口水的样子,以为我没看见?”他往她碗里夹了个虾滑,“快吃你的,锅里还有。”
苏晚心里甜滋滋的,又夹了一筷子青菜,突然想起什么:“对了,下午去公园堆雪人吧?我看到好多孩子在堆,咱们也去!”
“外面零下五度。”顾言琛面无表情,“不去。”
“去嘛去嘛。”苏晚拉着他的胳膊晃,“就堆个小的,像你上次给我雕的那个雪兔子就行。”
顾言琛不为所动,直到苏晚夹了个沾满麻酱的羊肉卷递到他嘴边,他才松口:“就半小时。”
“耶!”
铜锅咕嘟咕嘟地煮着,窗外的雪不知何时下了起来,簌簌地落在窗台上,积起薄薄一层白。苏晚吃得鼻尖冒汗,忽然指着窗外:“你看!雪花落在玻璃上,像不像你给我刻的冰花?”
顾言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,雪花确实在玻璃上凝成了细碎的花纹,像极了他昨晚用冰锥在窗上刻的图案——一朵小小的向日葵,花盘里藏着个“晚”字。
“有点像。”他淡淡地说,眼底却漾着笑意。
吃完暖锅,顾言琛找出厚厚的羽绒服,把苏晚裹得像个粽子,只露出一双眼睛。自己则穿了件黑色冲锋衣,手里拎着两把小铲子——是他早就准备好的。
公园里白茫茫一片,孩子们的笑声像银铃似的。苏晚兴致勃勃地滚着雪球,顾言琛在一旁帮忙修型,不一会儿,一个歪头杀的雪兔子就立在了雪地里,耳朵上还别着两朵冻得硬邦邦的小红花——是苏晚从花坛里摘的。
“你看你看,像不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,你救的那只小野兔?”苏晚拍着手上的雪,冻得鼻尖通红。
顾言琛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天,他在公园捡到一只被淋湿的小野兔,抱着去宠物医院时,撞到了同样去喂流浪猫的苏晚,她手里还拿着袋猫粮,傻乎乎地问:“它……它需要打伞吗?”
“像。”他应了一声,伸手拂去她发梢的雪花,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脸颊,冰凉的,却让人心里发烫。
雪越下越大,苏晚却拉着他不肯走,非要在雪兔子旁边合影。顾言琛拿出手机,调成自拍模式,苏晚突然踮脚在他脸颊亲了一下,“咔嚓”一声,照片里的男人愣住了,耳根红得像锅里的虾滑,而女孩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。
回家的路上,苏晚把冰凉的手塞进顾言琛的口袋里,被他反手握住。两人踩着厚厚的积雪,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,身后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,却像刻在了心里似的,清晰得很。
“顾言琛,”苏晚忽然开口,“明年冬天,我们还吃铜锅,还堆雪兔子,好不好?”
“好。”
“后年也一样?”
“嗯。”
“一直到我们老得走不动路?”
顾言琛停下脚步,认真地看着她,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,像撒了把碎钻:“到时候,我把锅搬到床边,给你煮软乎乎的羊肉粥,雪兔子……就画在窗户上。”
苏晚笑了,用力点了点头。雪花落在她的笑眼上,瞬间融化,像一滴幸福的泪。
铜锅的热气还在窗玻璃上氤氲,雪兔子在公园里站岗,而他们的故事,就像这锅里翻滚的汤,冒着热气,咕嘟咕嘟地,要熬上一辈子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