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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寺庙祈福遇难民

本宫的刀是尔等的坟墓

天刚蒙蒙亮,京城外的山道还飘着丝丝晨雾。报恩寺的钟声隔着半座山飘来,清越绵长,萧令薇和皇后坐着车驾在道路上缓慢行驶。

  她扒着车帘看了会儿窗外掠过的野树,转头凑到皇后身边,手指戳了戳腰间系着的小银铃,叮当作响:“母后母后,您闻这山里的味儿多清新啊,比宫里御膳房新蒸的薄荷糕还提神。昨儿听小厨房说,报恩寺的素斋做得绝,尤其是那道桂花糯米羹,甜而不腻,咱们祈福完可得好好尝一尝。”

  皇后正捻着菩提子的手顿了顿,笑着拍开她作乱的手:“你啊,就知道吃。昨儿还念叨着御花园的蔷薇开败了,今儿见了山野景致,倒把烦心事忘了。”

  她拢了拢萧令薇被风吹乱的鬓发,语气温和,“仔细些,别总扒着帘子,风凉,仔细吹着头疼。”

  “哎呀,母后放心吧。女儿身体强壮着呢!”萧令薇拍了拍自己的胳膊,眉眼弯成月牙,“再说了,有母后在,风都得绕着我走~,对了对了,前儿我让绣坊做了件新的软罗裙,浅碧色的,上面绣了些小雏菊,等回头穿给您看,保准您说好看。”

  皇后被她逗得失笑:“你呀,一天一个新鲜主意。穿什么都好,只要你安稳些就成。”

  话音刚落,车驾忽然“吱呀”一声慢慢停了下来,紧接着就听见车外传来嘈杂的动静,还有隐隐约约的哭喊声。萧令薇脸上的笑意瞬间收了,凑到帘边探头:“怎么了这是?”

  车外的侍卫长赵忠快步上前,低声请示:“启禀皇后娘娘、公主,前方有群逃荒的百姓在拦路,奴才这就去把他们驱散开。”

  萧令薇掀帘的动作更快,一眼就看见车驾前围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,有老有少,个个面黄肌瘦,颧骨高得吓人,手里攥着空荡荡的破碗或草筐,见了掀开的车帘,又怕又急,瑟缩着却不肯让开。逃荒的百姓见赵忠伸手按向腰间佩刀,吓得往后缩了缩,却还是有人壮着胆子哭道:“求贵人给口饭吃吧,孩子快饿晕了。”

  “慢着!”萧令薇连忙出声阻止。她再仔细看,人群边缘的乱象格外扎眼:一个妇人穿着洗得发白、打了三四层补丁的粗布褂子,肩头磨破了洞,露出黝黑干瘦的皮肤,怀里死死搂着个蓝布包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三个敞着衣襟、满脸横肉的地痞正围着她拉扯,其中一个黄毛地痞狠狠拽着她的胳膊,嘴里骂骂咧咧:“不过是个逃荒的贱胚子,还藏什么宝贝?识相的赶紧交出来,饶你这娘们一条狗命。”

  妇人被拽得一个趔趄,膝盖差点磕在石头上,却死死把布包按在胸口,哭得撕心裂肺,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:“这是我给娃攒的救命钱啊。他发着高烧躺在破庙里,就等这钱抓药呢,你们不能抢,不能抢啊!”

  “少废话!”另一个地痞不耐烦了,抬手就想扇她耳光,掌心挥过去的瞬间,却被一声厉喝震住:“住手!”

  萧令薇不等侍卫搀扶,已经踩着车凳跳了下去,裙摆扫过地上的碎石,华贵的衣裙上沾了点泥污也顾不上。她身后的侍卫们立刻跟上来,七八个人排成一排,腰间佩刀寒光闪闪,气势陡然压得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。萧令薇指着地痞,眉眼间满是怒意:“光天化日之下,竟敢拦路抢劫、殴打妇人,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?”

  地痞们起初还想撒野,可瞥见萧令薇身上的衣裳,那云锦料子是市面上根本见不到的稀罕物,裙边绣的金线在晨光里亮得晃眼,再看她身后侍卫个个腰板挺直、杀气腾腾,尤其是赵忠腰间的虎头腰牌,是京中侍卫统领才有的规制,顿时心里发怵。黄毛地痞咽了口唾沫,刚想放句狠话,被旁边的同伙拽了拽胳膊,那同伙瞧着年长些,见过些世面,知道穿这等衣饰、带这等护卫的,绝不是寻常官眷。

  两人对视一眼,腿肚子瞬间软了,“扑通”一声双双跪倒在地,连带着没反应过来的第三个地痞,也被拽着跪了下去。黄毛地痞声音发颤,磕巴着道:“贵、贵贵人饶命!是小的们瞎了眼,没瞧出您的身份,再也不敢造次了。”

  “不敢?方才抢钱的时候,怎么没想过不敢?”萧令薇冷声道,“赵忠,把他们身上抢来的钱物全搜出来,还给这位妇人。再把这几个地痞绑起来,交给当地官府处置,好好查查他们是不是惯犯。”

  “是。”赵忠立刻带人上前,搜出地痞怀里藏着的碎银子和几吊铜钱,全塞回妇人手里。妇人抱着失而复得的布包,手指还在发颤,看着萧令薇,突然“咚”地跪了下去,对着她连连磕头,额头撞在青石板上,一下比一下重,很快就渗出血迹:“多谢贵人救命!多谢贵人!您就是我家娃的再生父母啊!”

  “快起来,别磕了。”萧令薇连忙上前扶她,指尖触到妇人粗糙干裂的手背,像碰到了砂纸,心口猛地一揪,国泰民安时节,竟然有那么多逃荒的人,心头疑窦丛生:“好好的,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逃荒啊?”

  她扶着妇人坐稳,声音放柔了些,轻声问道:“你莫怕,如今安全了。我瞧着你们不像京郊本地人,是从哪里来的?好好的,怎么会沦落到逃荒的地步?”

  妇人闻言,眼泪又掉了下来,哽咽着道:“回贵人的话,我们是从南边的清和县来的。去年冬天起就没下过几场雪,开春又闹了蝗灾,地里的庄稼全被啃光了,颗粒无收。官府催缴赋税催的急,家里的存粮吃完了,男人为了找吃的,去山里打猎时摔断了腿,躺了没几日就走了……”她抹了把泪,声音更哑了,“我带着娃逃出来,一路乞讨着往京城来,听说京城有活路,可没想到刚到这儿,就遇上了这群恶人……”

  周围的逃荒百姓见妇人说起遭遇,也纷纷红了眼,一个白发老汉颤巍巍地接口:“贵人娘娘,俺们也是清和县的。蝗灾过后,村里缺粮,只能往外逃啊。”

  萧令薇听得心头一沉,脸上的怒意渐渐被惊惶取代。清和县离京城不过几百里路,这么大的灾情,怎么她在宫里半点风声都没听见?

  皇后这时也掀帘下了车,身后侍女捧着暖炉快步跟上。她看着眼前一众流离失所的百姓,眉头微蹙,语气里满是凝重:“清和县遭了蝗灾,底下人竟没能及时上报,倒让百姓受了这等苦楚。”

  萧令薇扶着妇人起身,转头吩咐锦儿:“去把车驾上带的两盒甜点和水取来,再拿些干净的帕子和伤药。”她亲手把粮食递到妇人手里,又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她额头的血渍,“这点吃食你先带着,给孩子抓完药,买点热乎的吃。别再走夜路了,就近找个能遮风的地方落脚。”

  妇人捧着食物,眼泪又涌了上来,她哽咽着说不出话,对着萧令薇深深的鞠了一躬,才抱着布包、扛着粮袋,一步三回头地往破庙方向走。

  萧令薇看着妇人走远,转头扫过周围一圈眼巴巴望着她的逃荒百姓,老的拄着断棍直咳嗽,小的缩在大人怀里啃干硬的草根,个个眼里都透着饿极了的光,心里那点刚平复的堵又涌了上来。

  她回头冲皇后福了福身,语气急却稳:“母后,我们……”

  皇后没等她多说,就转头吩咐身后的大太监:“李全,让侍卫去附近村镇的粮铺买,有多少要多少。另外,找块平整的空地,让侍卫们搭几个临时的棚子,给老人孩子遮一遮。”

  “是。”李全躬身应着,转身就扬声喊人,侍卫们立刻分散开来,一部分快步往山下的村镇跑,另一部分留下来保驾护航。

  萧令薇松了口气,又蹲下身来,对着刚才说话的白发老汉柔声问:“大爷,你们清和县出来的人多吗?除了这儿,还有别处聚集的逃荒百姓吗?”

  老汉颤巍巍点头:“多着呢。俺们村就出来二十多口,一路上还遇着好几个村的,有往东边去的,也有的跟俺们一样往京城来,估摸着前头山坳里还蹲着还有呢。”

  “赵忠,”萧令薇抬头喊住侍卫长,“你派两个人去前头山坳看看,要是还有逃荒的,就说有人在这儿发粮食,让他们都过来,别在风口里冻着。”她顿了顿,又补了句:“告诉他们,不抢不闹,人人都有份。”

  “是。”赵忠领命,转身派两个侍卫往山坳方向去。

  皇后走到她身边,伸手拍了拍她的肩:“你想得周到,只是这些终究是应急。李全!”

  候在一旁的大太监连忙上前躬身:“奴才在。”

  “你立刻派两个侍卫,快马去山下永安镇的巡检司”皇后语气凝重,字字利落,“就说本宫与公主在此遇上逃荒百姓,命巡检带着衙役和民壮即刻赶来,越多越好,过来帮着搭棚遮雾、分粮登记,再维持好秩序,别让老人孩子受了挤兑。”

  “等等,你快马进宫去找陛下,把清和县闹蝗灾、百姓逃荒的事说清楚,请陛下下旨,让户部拨粮赈灾,再派地方官员来安置这些百姓。””

  “是,奴才这就去。”李全抄起腰间的鎏金令牌,转身就和两个侍卫翻身上马,马蹄踏着晨雾“哒哒”往山下奔,溅起的碎石子在山道上滚了几圈。

  没多大功夫,山下村镇的粮铺老板就带着伙计,推着好几车的米、面、还有刚蒸好的馒头跑了来,见是宫里的贵人赈灾,忙不迭地指挥伙计卸车;赵忠派出去的人也领着另一群逃荒百姓过来了,足足又多了三四十人,却都听话地在棚子外排队,没人敢乱挤。

  萧令薇和侍女们一起,亲手给排队的百姓分馒头、舀杂粮,给老人多塞个热馒头,给带孩子的多舀半勺米,嘴里还念叨着:“别急,慢慢排,都有份,吃完了还有热粥煮呢。”

  正忙着,山下就传来了马蹄声和脚步声,永安镇的巡检,带着二十多个衙役、民壮赶来了。那巡检穿一身青布官服,跑得满头是汗,见到皇后立刻跪地行礼:“下官永安镇巡检周明,参见皇后娘娘、公主殿下,不知娘娘驾临,有失远迎。”

  “起来吧,办事要紧。”皇后摆了摆手,语气沉肃,“这些都是清和县逃荒来的百姓,遭了蝗灾没饭吃,你先带人在旁边平整地上搭棚子,多找些干草铺在底下,给老人孩子遮风;再让民壮城镇买些米、面和锅具,就地支灶煮热粥,务必让每个人都吃上热乎的。”

  “是是是!下官这就安排。”周明连忙爬起来,转头就指挥衙役:“你们几个,去那边林子里砍些粗树枝来搭棚。剩下的去里城里买粮,记着,多买些容易煮的小米和红薯!”

  衙役和民壮们动作麻利,砍树的砍树、借锅的借锅,没半个时辰,就搭起了三个简易棚子,铺好了干草;城里的粮铺老板也推着两车米和红薯赶来,后头还跟着几个员工,主动帮忙架锅生火。

  萧令薇蹲在棚子边,正给一个发烧的孩子喂温水,见周明过来回话,抬头问道:“周巡检,清和县离这儿不过几百里,蝗灾这么严重,怎么没见官府上报灾情、安置百姓?”

  周明脸上露出难色,“这……”

  “说!”

  周明压低声音道:“回公主,清和县县令上个月就递过灾情折子,州府大人只报了‘小范围虫灾,已妥善处置’,压根没提百姓逃荒的事。”

  “岂有此理!”萧令薇猛地攥紧拳头,指尖泛白,“为了自己的乌纱帽,就不管百姓死活?”

  皇后这时走过来,拍了拍她的肩,语气冷了几分:“这事急不得。李全已经进宫去找陛下了,陛下听到之后,定会下旨彻查州府瞒报之罪,再让户部拨粮赈灾。眼下先把这些百姓安置好。”

  说话间,粥香飘了过来,大锅里的小米红薯粥煮得翻滚,热气腾腾的,民壮们拿着粗瓷碗,挨个给排队的百姓盛粥,每个碗里都多舀了半勺红薯。百姓们捧着热粥,缩在棚子下小口喝着,原本蜡黄的脸上渐渐有了点血色,有个小娃喝完一碗,怯生生地拉着萧令薇的裙摆:“姐姐,粥好甜……”

  萧令薇蹲下身,摸了摸他的头,笑着说:“慢点喝,还有呢。”

  到了晌午,棚子外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,衙役们登记好了所有百姓的姓名、籍贯。民壮们又多搭了两个棚子,还找来些旧被褥铺在干草上。周明跑来回话:“娘娘,下官已经让人去附近找了个废弃的驿站,收拾出来了,晚上让百姓们移过去住,比在山里避风。”

  皇后点头:“做得好。再让人去镇上药铺请个大夫来,给生病的百姓看看,药钱记在本宫账上。”

  萧令薇望着棚子下互相递粥的百姓,心里稍稍安定。虽然瞒报的事让她气闷,但至少眼下这些人能吃上热饭、避风寒了。她转头看向皇后,轻声道:“母后,等宫里旨意下来,清和县的百姓也能有活路了吧?”

  皇后望着远处的山峰,语气郑重:“民为邦本,陛下绝不会放任百姓受苦。这趟祈福没去成,却撞破了这么大的事,也算没白来。”

  夕阳西斜时,驿站那边传来消息,已经收拾妥当了。衙役和民壮们搀扶着百姓,慢慢往驿站挪,有个老汉走几步就回头望一眼萧令薇和皇后,嘴里念叨着:“贵人娘娘是活菩萨啊……”

  萧令薇站在山道上,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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