遗忘的海，诀别的岸
清晨六点，刺眼的白光像锋利的刀刃，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，在浅灰色的天花板上切割出一道狭长的亮痕。顾言睁着眼睛躺在床上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身下冰凉的床单，混沌的大脑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，那些被遗忘的记忆正以汹涌之势翻涌上来。
“我竟然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……”顾言猛地坐起身，沙哑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。他掀开被子，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，急切地在房间里寻找苏念的身影——衣柜里还挂着她的连衣裙，洗漱台上留着她的护肤品，可每个角落都空荡荡的，没有她的气息。
他跌跌撞撞地拿出手机，屏幕上“苏念”的号码却始终无法接通。这时，母亲的电话打了进来，声音带着哽咽：“阿言，你终于想起念念了……可她已经走了，走了快一个月了。”
顾言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，记忆突然跳回车祸后的病房。那天他睁开眼，看到围在病床前的父母，看到风尘仆仆赶来的沈晴，却唯独对床边那个眼眶通红的女人感到陌生。她穿着他送的米白色外套，手里攥着他爱吃的草莓，可他只觉得她的眼神太过灼热，下意识地躲开：“你是谁？我不认识你。”
他记得沈晴当时无奈地叹气，拍了拍那个女人的肩膀：“念念，你看他这记性，别跟他置气。”可那个叫“念念”的女人只是摇了摇头，把草莓放在床头柜上，轻声说：“没关系，你好好休息。”
后来的日子里，她每天都会来病房，给她擦手、读新闻，甚至会给他带他以前最爱吃的糖醋排骨。可他却固执地认定沈晴才是自己的女朋友，对着她冷言冷语：“你别再来了，我有沈晴就够了。”他记得父母当时急得直跺脚，骂他“糊涂”，可他偏不信，直到沈晴忍无可忍地拿出手机，翻出他和苏念的合照：“顾言，你醒醒！念念才是跟你在一起三年的人，我早就结婚了！”
照片里，他搂着苏念的肩膀，两人在海边笑得灿烂。那一刻，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，可记忆依旧模糊。而苏念只是站在门口，静静地看着他，眼神里的光一点点熄灭。
直到那天，她拿着一个行李箱走进病房，身上穿着一件新的黑色大衣，不再是他熟悉的风格。她把一串钥匙放在他手里：“这是你公寓的钥匙，我已经收拾好了我的东西。”她顿了顿，声音很轻，却字字清晰：“最后一次见你了，我们之间到此为止。不管以后你想不想得起来，都跟我没关系了。”
他当时还想开口说些什么，却被她打断。她朝着父母深深鞠了一躬，眼眶泛红却没掉眼泪：“谢谢叔叔阿姨之前的照顾，是他要赶我走的，那我如他所愿，再也不见。”说完，她转身就走，没有回头，连行李箱的轮子划过地面的声音，都带着决绝的意味。
现在想起这些，顾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。他冲出家门，按照母亲给的地址，驱车赶往苏念曾经住过的小区。楼道里还残留着她常用的薰衣草香薰味，可打开房门的瞬间，只有满室的寂静。
客厅的茶几上，放着一封叠得整齐的信。他颤抖着手拆开，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：“顾言，我等了你二十七天，从你醒来的那天，等到你跟沈晴‘确认关系’的那天。我以为失忆只是暂时的，爱会留在骨子里，可我错了。你忘了我，也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，却能坚定地选择别人。原来失忆了记忆没了，爱也会消失。你说你爱我，可你这样说不爱就不爱，其实你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爱我，只是执念罢了。别再来了，我不会见你的。”
信的末尾，没有署名，只有一滴早已干涸的泪痕。顾言握着信纸，缓缓蹲在地上，泪水浸湿了纸面。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，落在他空荡荡的身边，他终于明白，这一次，苏念是真的走了，带着他们三年的回忆，永远退出了他的世界。而他，只能在这片遗忘的海里，永远望着她诀别的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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