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修后

周五的晚修课结束时，天已经完全黑透了。教学楼里的灯光一盏盏熄灭，学生们背着书包涌出来，喧闹的脚步声和说笑声在走廊里回荡，很快又散在夜色里。苏晓收拾好书包，从抽屉里拿出那把浅蓝色的伞——虽然没下雨，但她总习惯带着，心里会踏实些。

“苏晓，等会儿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？校门口新开了家烤冷面，听说超好吃。”林悦拉着她的胳膊，眼里闪着期待的光。

苏晓摇了摇头，指了指自己的书包：“不了，我妈让我早点回家，明天还要早起。”经历了一周的喧嚣，她此刻更想一个人静静走走路。林悦没多想，笑着跟她挥手告别，转身和其他同学一起跑向校门口。

苏晓背着书包，慢慢往楼下走。走廊里渐渐安静下来，只剩下她的脚步声，在空旷里格外清晰。走到教学楼门口时，路灯已经亮了，暖黄色的光洒在人行道上，映出香樟树细碎的影子，把路照得忽明忽暗。

她刚迈出校门，就看见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。是周航。他背着帆布包，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，低着头。晚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有些乱，他没整理，保持着同一个姿势，立在夜色里。

苏晓的脚步顿住，心里发慌。她可以假装没看见，直接走过，可脚步不听使唤，慢慢朝着路灯的方向挪了挪。离他还有几步远时，周航抬起头，目光正好和她对上。

他的眼神平静，几秒钟后，轻轻点了点头。苏晓也赶紧点头回应，嘴唇动了动，没找出合适的话，最后只是站在原地，和他隔着几步远，一起沉默。

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，吹在身上发寒。苏晓下意识裹了裹校服外套，目光落在地面的影子上——她的影子和周航的影子，被路灯拉得很长，在脚下交叠，又随着脚步错开。她想起那张浅灰色的纸条，想起雨里同行的时刻，心里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，软乎乎的，又带着点涩。

“你怎么还没走？”周航先开口，声音很轻，被晚风裹着传到苏晓耳朵里。

苏晓愣了愣，才回应：“我想慢慢走回家，不远。”她顿了顿，忍不住问，“你呢？在等谁吗？”

“没有。”周航摇了摇头，目光移向远处的街道，“不想太早回去。”他的声音很淡，藏着说不清的疲惫。

苏晓没再追问。她知道，每个人都有不想言说的心事，就像她自己，从没跟别人提起过深夜的失眠，提起过抽屉里的药片。两人又陷入沉默，这次的沉默不再尴尬，多了点默契，像晚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，自然而安静。

“走吧。”周航忽然说，率先迈开脚步，朝着和苏晓回家顺路的方向走去。苏晓愣了一下，赶紧跟上，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，距离不远不近，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水味，混着晚风的气息，清晰可闻。

一路上，两人都没说话。苏晓盯着脚下的路，小心翼翼避开坑洼。周航偶尔会放慢脚步，等她跟上。路灯的光在他们身上来回切换，亮了又暗，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。

走到一个路口时，苏晓停下脚步——前面就是她回家的小区大门。“我到了。”她抬头看着周航，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，能看清他长长的睫毛，和眼底深处那点落寞。

周航点点头，停下脚步：“进去吧。”

“你也早点回家。”苏晓说完，转身往小区里走，走了两步，又忍不住回头。周航还站在原地，目光落在她身上，见她回头，轻轻挥了挥手，动作有些笨拙。

苏晓的心跳快了些，赶紧转过身，快步走进小区。走到楼道门口时，她又停下，透过玻璃门往外看——周航还站在路灯下，身影已经有些模糊。她看着他慢慢转身，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，帆布包在身后轻轻晃着，渐渐消失在夜色里。

回到家，苏晓把书包放在桌上，摸了摸口袋里的浅灰色纸条，指尖传来粗糙的质感。她走到窗边，看着楼下的路灯，心里暖融融的。晚风吹起窗帘，带着夜色的凉意，却没吹散刚才并肩而行的沉默，那些没说出口的话，像种子落在土里，悄悄扎下了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