省博物馆的修复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宣纸摩擦发出的“沙沙”声,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长条案几上切割出一道道明暗交错的光影。
沈知言垂着眼眸,指尖捏着一支极细的羊毫笔,蘸了蘸调好的浆糊,小心翼翼地对准手札边缘破损处的纸纹。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轻柔,连呼吸都刻意压得很浅,生怕惊扰这片凝滞的宁静。然而,一道清亮的声音却骤然打破这一室寂静。
苏晚“你这浆糊的稠度不对,明清竹纸纤维脆得很,这么黏的浆糊会扯断纸层的。”
沈知言抬眼时,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如同初春溪流般明亮的眼睛。苏晚背着帆布包,怀里抱着几本线装书,额前的碎发被风拂得微乱,但她丝毫不显狼狈,反倒是带着几分意气风发。她径直走到案前,毫不避讳地指着沈知言手下那本正待修复的手札,语气笃定。
苏晚“我是古籍部的苏晚,负责这批手札的文字校勘。你是沈知言吧?早就听说馆里请了你来修这批濒危的手札。”
沈知言没有立刻回应,只是将手中的毛笔轻轻搁回笔洗里,发出一声细微的“叮”。他的声音清浅,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坚定。
沈知言“浆糊的稠度是根据手札的破损程度调配的,这里的折痕太深,稀浆糊根本粘不牢,容易反复脱落。”
他用指尖轻点了点纸页角落的一处褶皱,语气中带着些许专业的执拗。而苏晚似乎并不打算轻易让步,她俯身从帆布包中翻出一本泛黄的《古籍修复手册》,哗啦啦地翻到某一页,摊开在他的面前。
苏晚“你看这里,明确记载过类似竹纸手札的修复方法,需要用陈浆加少量米汤稀释后,再分三次薄涂——”
话说到一半,她的目光忽然瞥见他指尖沾染的淡褐色浆糊痕迹,以及案头那些整齐码放的小瓷盘,上面清晰标注着“分丝”“补纸”等字样。她的语气不由得缓和了些,挑眉说道:
苏晚“不过你这分丝的手法倒是精妙,比我之前见过的老修复师还要讲究。”
沈知言喉间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,几乎微不可闻。他伸手取过一张裁剪妥当的补纸,递到她面前,语气平静无波。
沈知言“试试这个,我按照原纸的纤维走向挑的,你看看校勘时会不会影响字迹的辨识。”
苏晚接过补纸,举起来对着光线端详片刻,眼中隐隐掠过一抹赞许的神色。
苏晚“眼光不错啊。”
她指尖无意间擦过他的指腹,两人同时微微一怔,随即迅速移开视线。阳光洒在摊开的手札上,墨色的字迹晕染着一层浅金色的光晕。两个原本毫无交集的人,就这样因为一页薄薄的纸张,完成了他们的第一次交汇。
在苏晚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,沈知言的脸庞悄然染上了一抹红晕,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,如同春日里新生的嫩芽,在他心底无声无息地萌发、生长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