修复室的阳光渐渐西斜,几缕金辉洒落在案头的拓本上。这几日,这里俨然成了沈知言与苏晚的固定据点。
苏晚总是踩着晨光而来,帆布包里除了那些古籍校勘稿,偶尔多出两个热乎的肉包,扔给他时嘴上还不饶人。
苏晚“楼下早点铺买多了,放着也是凉的,别浪费。”
沈知言从不推辞,会提前泡好一杯温茶,是她曾随口提到过的碧螺春,不浓不淡,刚好适口。
争执成了日常,却少了初见时的紧绷感。苏晚执着于手札上模糊的批注究竟是“秋”还是“愁”,拉着他凑在放大镜前反复比对;沈知言修到关键处,总是抬手示意让她噤声,但待得歇息时,又主动问起那些批注背后隐藏的文人轶事。苏晚讲得眉飞色舞,指尖在纸页上轻点,阳光洒落在她的发梢,镀上一层暖绒般的光影。沈知言偶尔看得失神,指尖的浆糊差点沾到不该沾的地方。
手札修复过半那日,骤雨突至。傍晚离开时,两人共撑一把伞,伞面太小,沈知言的半边肩膀很快湿透了。苏晚将伞往他那边推了推,未料他悄无声息地又挪回来,低声说道:
沈知言“你怀里的校勘稿别湿了。”
路过街角的旧书店时,苏晚忽然停下脚步,拉着他迈进店内翻找,直到找到一本民国版的《古籍修复考》,她的眼睛瞬间发亮:
苏晚“你看,这里有和咱们手札一样的装帧手法!”
沈知言顺着她的指尖看去,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未曾散尽的雨气与旧书特有的油墨香气,轻声说道:
沈知言“等手札修完,我陪你去西北的遗址看看,听说那里出土的简牍,字迹和这个很像。”
苏晚猛地转头看他,眼中的欣喜藏也藏不住,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了些:
苏晚“真的?你可别反悔!”
沈知言看着她笑,那笑容浅淡却真切,像是冰雪初融般柔和。他点了下头,语气温和而笃定:
沈知言“不反悔。”
手札修复进入尾声,馆里特意腾出了一间朝南的小书房,供两人整理最终的校勘与修复记录。那日恰逢七夕,窗外梧桐叶被晚风拂得沙沙作响,案头的台灯晕出暖黄的光,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摊开的手札拓本上。
苏晚揉着发酸的肩膀,把最后一份校勘稿推到沈知言面前,语气中带着些释然与满足:
苏晚“总算弄完了!等馆长审核过后,这批手札就能入藏展柜了。”
说着,她从帆布包里摸出一块包装精致的绿豆糕,递过去时嘴角微扬:
苏晚“楼下老字号买的,甜而不腻,试试?”
沈知言放下笔,接过绿豆糕时,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的指尖,依旧是初见时那般微微僵硬,却没有立刻移开。清甜的香气漫开,冲淡了书房内残存的淡淡墨香。
沈知言“味道不错,”
他顿了顿,目光转向案头那本民国版《古籍修复考》,声音压低了些:
沈知言“西北的遗址资料我已经查过了,下个月是最佳考察期,气候稳定,少有风沙。”
苏晚眼睛一亮,正要开口,却见他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,推到她面前。当她打开的一刹那,里面躺着一枚用手札边角料压制的书签,边缘磨得圆润光滑,上面蝇头小楷写着“共赴西北”四个字,笔锋清隽,正是他的字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