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宸殿内的死寂,最终被皇帝冰冷彻骨的声音打破。
“谢无极,勾结外敌,阴谋叛乱,构陷储君,罪证确凿,天地不容!褫夺一切封号爵位,废为庶人!即刻打入天牢,严加看管,待三司会审后,明正典刑!其党羽,一并锁拿,严惩不贷!”
“沈知意,伙同逆犯,屡行构陷,欺君罔上,罪不可赦!然念其最终幡然招供,着,削去所有诰封,打入冷宫,非死不得出!沈氏一门,教女无方,结交逆党,沈明崇(沈太傅)革职查办,余者流三千里,家产充公!”
圣旨一下,如同雷霆万钧!
谢无极面如死灰,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筋骨,任由如狼似虎的侍卫剥去紫袍玉带,拖死狗般押出金殿,昔日温雅从容的摄政王,转瞬沦为阶下之囚,只留下一路绝望的嘶嚎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。
沈知意则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,她眼神空洞地望着谢珩冰冷的身影,又看了看被拖走的谢无极,最终化作一声凄厉至极的惨笑,被宫女嬷嬷强行架起,拖向那深宫之中不见天日的牢笼。她的人生,她的家族,皆因她的野心与愚蠢,彻底葬送。
殿内百官,鸦雀无声,个个冷汗涔涔,匍匐在地,不敢仰视天颜。今日这场惊天动地的朝堂巨变,足以让所有人铭记终生,也彻底奠定了太子谢珩无可动摇的储君地位!
皇帝疲惫地挥了挥手:“退朝。”
“臣等告退!”
百官如蒙大赦,躬身退出,脚步仓促,生怕慢了一步便沾染上这泼天的祸事。
转瞬之间,喧嚣散尽,偌大的紫宸殿只剩下皇帝、谢珩,以及几名心腹内侍。
皇帝缓缓走下御阶,来到谢珩面前,凝视着他,目光复杂,有欣慰,有审视,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。
“珩儿,”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“你……做得很好。”
谢珩躬身:“儿臣不敢居功,皆是父皇圣明烛照,儿臣方能拨云见日,肃清奸佞。”
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,力道很重:“经此一事,朝中魑魅魍魉,当可肃清大半。这江山……日后便要交到你手中了。”
他没有再多言,转身,在内侍的簇拥下,缓步离去。那背影,在空旷的大殿中,竟显出几分苍老与孤寂。
谢珩独自立于殿中,夕阳的余晖透过高高的窗棂,将他的影子拉得悠长。殿内还残留着方才激烈对峙的肃杀之气,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。
尘埃,终于落定。
但他知道,有些事,还未结束。
\* \* \*
是夜,月黑风高。
皇宫深处,一处偏僻冷寂的宫苑——永巷。
这里关押着犯下重罪的宫妃宗室,高墙耸立,守卫森严,终年不见阳光,只有呜咽的冷风和偶尔传来的、不知是人是鬼的啜泣。
一间最为阴冷潮湿的囚室内,谢无极穿着一身肮脏的囚服,蜷缩在角落的草堆上,头发散乱,面容枯槁,哪里还有半分昔日摄政王的威风?只有那双偶尔抬起的眼睛里,还残留着刻骨的怨毒与不甘。
铁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。
一道修长的身影,披着玄色斗篷,在昏暗的灯笼映照下,缓步走入。守卫无声地行礼,随后退至门外,将空间留给了里面的两人。
谢无极猛地抬起头,看清来人,眼中瞬间爆发出极致的恨意:“是你!谢珩!”
谢珩解下斗篷,露出那张在摇曳灯火下更显冷峻的面容。他走到囚室中央,目光平静地打量着这间囚室,以及囚室中狼狈不堪的皇叔。
“皇叔,这地方,可还住得习惯?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像冰针一样刺入谢无极的耳膜。
“成王败寇!要杀要剐,悉听尊便!何必在此假惺惺!”谢无极嘶吼道,试图维持最后一丝体面。
谢珩轻轻摇头,踱步到他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:“杀你?自然是要杀的。不过在那之前,孤有几个问题,想问问皇叔。”
他蹲下身,与谢无极平视,眼神深邃如寒潭:“前世,断魂崖上,那场精心策划的围杀,除了你,还有谁?”
谢无极瞳孔猛地一缩,脸上露出骇然之色: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!什么前世?!”
“皇叔何必装糊涂?”谢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“你与北狄勾结,泄露军机,致使孤万箭穿心。这一世,孤回来了。难道皇叔就从未怀疑过,为何孤能一次次识破你的阴谋,扭转必死之局?”
谢无极如遭雷击,浑身剧震,难以置信地瞪着谢珩,仿佛在看一个怪物!“不……不可能!你……你……”
“看来皇叔是信了。”谢珩站起身,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“那么,告诉孤,除了你,还有谁,参与了那场背叛?”
谢无极死死盯着他,眼中充满了恐惧、荒谬,以及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绝望。良久,他忽然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:“哈哈……哈哈哈!原来如此!原来如此!难怪……难怪你像变了个人!谢珩啊谢珩,你竟然是……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!”
他笑声戛然而止,眼神变得怨毒而疯狂:“想知道还有谁?你自己去猜啊!你以为扳倒了我,就赢了吗?这朝堂,这宫闱,比你想象的更脏,更深!哈哈哈……”
看着他状若疯魔的样子,谢珩知道,再问不出什么了。或许,前世参与背叛的,本就只有谢无极和沈知意,又或许,还有更深的人隐藏着。但无论如何,首恶已除。
“既然皇叔不愿说,那便带着你的秘密,下去向列祖列宗忏悔吧。”谢珩语气淡漠,转身欲走。
“等等!”谢无极忽然叫住他,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,“谢珩,就算你重活一世,就算你赢了朕……不,赢了我,那又如何?坐拥江山,手握至高权柄,身边却无一可信之人,日夜提防,孤家寡人……这样的日子,你真的想要吗?”
谢珩脚步未停,声音随风传来,清晰地落入谢无极耳中:
“孤的路,孤自己会走。不劳皇叔……费心。”
铁门再次关上,将谢无极疯狂的诅咒与嘶吼,彻底隔绝在那片永恒的黑暗与冰冷之中。
谢珩走出永巷,抬头望向夜空。乌云散开,露出一轮清冷的孤月。
寒风凛冽,吹动他的衣袂。
尘埃落定,仇敌伏法。
但属于他的帝王之路,才刚刚开始。
前路或许依旧漫长,或许依旧孤独。
但他无所畏惧。
因为这一次,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棋子。
而是执棋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