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末的风带着最后一丝燥热穿过弄堂，苏晚抱着半摞旧书，在青石板路上走得磕磕绊绊。巷口的老槐树沙沙作响，几片泛黄的叶子落在她的帆布包上，像贴了枚枚枯叶标本。
“喵——”
一声软糯的猫叫从脚边传来，苏晚低头，看见一只三花猫正用脑袋蹭她的裤腿，琥珀色的眼睛湿漉漉的，脖子上挂着个褪色的小铃铛。她弯腰放下书，指尖刚碰到猫毛，小家伙就顺势蜷进了她怀里，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。
“你是谁家的呀？”苏晚戳了戳猫的小耳朵，铃铛轻轻响了一声。
身后的旧书店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，一个清冽的男声传来：“它叫铃铛，经常偷跑出来。”
苏晚回头，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。男人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卡其色裤子，袖口挽到小臂，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。他手里拿着一把扫帚，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，眉眼间带着几分慵懒的疏离。
“抱歉，是不是打扰到你了？”苏晚连忙把猫递过去，脸颊有些发烫。她刚才光顾着撸猫，居然没注意书店里有人。
男人接过铃铛，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它的头，嘴角弯了弯：“没事，它倒是挺喜欢你。”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旧书上，“要卖书？”
“嗯，家里收拾出来的，都是以前的课本和小说，想着扔了可惜。”苏晚把书抱起来，“不知道你这里收不收？”
“收，进来看看吧。”男人侧身让她进门，铃铛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挣扎，最后还是跳到地上，跟着苏晚的脚步蹭了进去。
书店不大，货架从地面一直顶到天花板，塞满了各种旧书。阳光透过临街的玻璃窗洒进来，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特有的霉味和油墨香。收银台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手绘的书店地图，角落里还摆着一张小小的沙发，上面堆着几个柔软的抱枕。
“随便放吧，我看看。”男人指了指收银台旁边的桌子。
苏晚把书放好，好奇地打量着四周。书架上除了常见的文学名著，还有很多冷门的旧杂志和画册，甚至还有几本封皮磨损严重的儿童绘本。铃铛跳上沙发，蜷在抱枕中间，开始慢条斯理地舔毛。
“你这书店开多久了？”苏晚忍不住问。
“三年了。”男人正在翻一本《百年孤独》，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，“以前在外地工作，后来想回家乡，就开了这家店。”
“挺好的，”苏晚由衷地说，“我小时候也经常去旧书店淘书，感觉每本书都有自己的故事。”
男人抬眼看她，眼里多了几分笑意：“确实，有时候会在书里发现夹着的车票、明信片，甚至是情书。”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，里面装着各种零碎的小物件，“这些都是我整理旧书的时候发现的。”
苏晚凑过去看，里面有一张褪色的火车票，目的地是远方的一座小城；一张画着小房子的明信片，背面只写了一句“祝你平安”；还有一张折叠的信纸，字迹娟秀，开头写着“致我的少年”。
“好浪漫啊。”苏晚轻声说。
“算是吧，”男人把盒子放回去，开始给书称重，“这些书一共八十块，可以吗？”
“可以，谢谢。”苏晚接过钱，心里忽然有些舍不得。这些书陪了她整个学生时代，尤其是那本《小王子》，扉页上还有她当年写的幼稚字迹。
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，指了指沙发：“要不要坐会儿？喝杯茶？”
苏晚愣了一下，随即点了点头：“好啊，麻烦你了。”
他转身去煮茶，苏晚坐在沙发上，铃铛立刻凑过来，把脑袋搁在她的腿上。她轻轻抚摸着猫的毛发，目光落在书架上，忽然看到一本熟悉的书——《月亮与六便士》，和她刚才卖掉的那本是同一个版本。
“你也喜欢这本书？”苏晚问。
“嗯，”男人端着两杯茶走过来，把其中一杯递给她，“毛姆的文字很有力量。”
茶香袅袅，是淡淡的绿茶味。苏晚喝了一口，暖意从喉咙蔓延到心底。窗外的风渐渐凉了，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，铃铛在她腿上睡着了，小呼噜声此起彼伏。
“我叫陆屿，”男人忽然说，“大陆的陆，岛屿的屿。”
“苏晚，”她笑着回应，“苏州的苏，夜晚的晚。”
陆屿点点头，目光落在她脸上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。阳光透过窗户，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，苏晚忽然觉得，这个夏末的午后，好像变得格外漫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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