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,温软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,再次站在了那扇熟悉的深绿色防盗门前。与以往不同,这次她的心跳除了惯常的期待,还充盈着一种为他感到骄傲的雀跃。她深吸一口气,按响了门铃。
门几乎是立刻就被打开了。陆屿站在门后,依旧是那身简单的居家打扮,但温软敏锐地察觉到,他周身那股惯常的清冷气息似乎被一种微妙的、轻快的情绪冲淡了些。他的眼睛很亮,像是落入了星子。
“恭喜!”温软笑着,将手里满满当当的袋子提高了一点,“今晚加餐,庆祝我们的大插画家入围!”
陆屿的视线掠过她灿烂的笑容,落在那些袋子上,唇角微微牵动了一下,侧身让她进来。“谢谢。”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。
小雨闻到食物的香味,早已“喵喵”叫着冲了过来,围着温软的脚边打转。画室里,似乎也因为这份喜讯而比往常更添了几分暖意。
温软轻车熟路地走进厨房区域,开始整理食材。她买了不少陆屿偏爱的清淡口味食材,也准备了做红烧排骨的材料——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拿手菜。陆屿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回到画架前,而是沉默地跟了进来,站在一旁,看着她忙碌。
“需要我做什么?”他问,语气带着点罕见的、想要参与进来的主动。
温软有些意外,随即笑了,递给他几颗蒜:“那,剥蒜?”
陆屿接过蒜,默默地走到垃圾桶旁,开始认真地剥起来。他的动作依旧带着画画时的那种专注和一丝不苟,仿佛剥蒜也是一项需要精确完成的任务。温软一边洗菜,一边偶尔抬眼看他低垂着眼睑、长睫轻颤的认真侧脸,心里软成一片。
厨房里渐渐弥漫开饭菜的香气,抽油烟机嗡嗡作响,锅铲碰撞,夹杂着小雨偶尔的喵呜声。这喧闹而充满生活气息的场景,与陆屿画室里平日里的寂静形成了鲜明对比,却奇异地和谐。
陆屿剥完蒜,又按照温软的指挥,洗了青菜,递调味料。他话不多,但每一个指令都执行得准确无误。两人在不算宽敞的厨房区域里默契地配合着,偶尔手臂不经意相触,带来一阵微妙的电流,却又迅速自然分开。
晚餐很快准备好了。简单的三菜一汤:红烧排骨,清炒时蔬,番茄炒蛋,还有一道紫菜蛋花汤。颜色搭配得宜,香气扑鼻。
他们将饭菜端到阳光房的小圆桌上。暮色四合,天际残留着一抹瑰丽的霞光。温软拿出特意买来的一小瓶无酒精起泡酒,斟了两杯。
“来,”她举起杯,目光亮晶晶地看着陆屿,“为我们未来的大奖得主,干杯!”
陆屿看着她,眼底漾开浅浅的波纹。他举起杯,与她的轻轻一碰。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“谢谢。”他看着她的眼睛,认真地说。这声谢谢,包含了太多——谢谢她的恭喜,谢谢她的晚餐,谢谢她一直以来的陪伴与看见。
两人坐下来吃饭。气氛轻松而愉快。温软兴致勃勃地讲着今天和苏晓棠逛街的趣事,陆屿大多时候安静地听着,偶尔在她询问时简短回应,目光却始终落在她神采飞扬的脸上。
“出版社那边,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?”温软关心地问。
“下周,要去一趟出版社,讨论后续和……颁奖典礼的事情。”陆屿回答。提到“颁奖典礼”,他语气里有一丝几不可察的紧绷。那意味着更多的曝光和社交,对他而言是不小的挑战。
温软察觉到了他的细微变化,放下筷子,认真地看着他:“没关系,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?或者,就在外面等你?”她 offering 支持,却又给他留有空间。
陆屿看着她眼中毫无保留的关切和支持,心中的那点忐忑奇异地平复了许多。他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一个字,却充满了依赖和信任。
吃完饭,温软正要收拾碗筷,陆屿却按住了她的手。“我来。”他说着,便开始利落地收拾起来。
温软看着他忙碌的背影,心里暖洋洋的。她走到画架旁,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旁边的工作台,发现上面放着一个包装好的、扁平的方形礼物,大小和一本精装画册差不多,包装纸是深邃的星空蓝,系着银色的丝带。
她正疑惑,陆屿已经收拾完厨房,走了过来。他顺着她的目光,也看到了那个礼物。他的耳根微微泛红,沉默了几秒,才走过去,将礼物拿起来,递到温软面前。
“这个,”他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,“给你的。”
温软愣住了:“给我?为什么?”今天不是他的好日子吗?怎么反而给她准备礼物?
陆屿没有解释,只是将礼物又往前递了递,眼神里带着坚持。
温软压下心中的疑惑和好奇,接过礼物。入手的感觉,确实像一本厚重的书。她小心翼翼地解开丝带,拆开包装纸。
里面果然是一本精装画册。但封面却不是他之前那本《屿:向光而行》的深邃蓝,而是温暖的、像晨曦一样的浅金色。封面上没有复杂的图案,只有简洁的烫银字体:
《向阳》
陆屿 绘
《向阳》……温软的心跳骤然加速。她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心情,轻轻翻开扉页。
里面不是印刷的字体,而是陆屿亲笔写下的一段话:
“谨以此册,
献给温软。
是你让我知道,
阴影之外,自有晴空。
遇见你,方知何为向暖而生。”
落款,是一个清晰有力的“屿”字,和日期。
温软的指尖微微颤抖,眼眶瞬间就湿润了。她继续翻下去。
画册里收录的,不再是那些带着孤独感的荒原或深海,而是这几个月来,所有与她相关的、温暖的瞬间。有图书馆里她低头工作的侧影,有阳光房里她逗弄小雨的笑脸,有雨巷中共撑一把伞的模糊背影,有早市上她认真挑选蔬菜的生动神情,有傍晚散步时被夕阳拉长的、依偎着的两个影子……甚至还有几张,是她在他画室里,低头在蓝色速写本上画画时的样子。
每一幅画都充满了光和温暖,笔触细腻,情感饱满。他将他们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,都用画笔精心收藏,汇集成册。这本《向阳》,是他对她最完整、最深情的告白,远胜于千言万语。
眼泪终于忍不住,滴落下来,打在画册的纸页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“你……”她抬起头,泪眼朦胧地看着他,声音哽咽,“你什么时候画的这些……”
陆屿看着她脸上的泪水,有些慌乱,下意识伸出手,想替她擦掉,却又停在半空。他低声道:“一直……都在画。”
从她闯入他的生活,他的画笔就再也无法离开有她的风景。这本画册,是他偷偷准备的,记录了这段时光里,她带给他的所有光明与温暖。
温软合上画册,紧紧抱在怀里,像是拥抱住了他所有的沉默和深情。她向前一步,投入他的怀中,将脸埋在他带着淡淡松节油味道的胸膛。
“陆屿,”她的声音闷闷的,带着哭腔,却充满了巨大的幸福,“谢谢你……还有,我爱你。”
感受到怀中真实的温暖和重量,听到那三个清晰的字眼,陆屿的身体僵硬了一瞬,随即,他缓缓地、用力地收紧了手臂,将她牢牢圈在怀里。他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,闭上了眼睛。
许久,他才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,在她耳边回应:
“……我也爱你。”
窗外的霞光已然褪尽,夜幕降临,星辰初现。画室里,灯光温暖,两人相拥的身影被投射在墙壁上,交织成一个完整而温暖的圆。小雨安静地趴在猫窝里,看着它的两位主人,尾巴尖满足地轻轻摇晃。
庆祝的夜晚,因这份出乎意料的、沉甸甸的礼物和终于宣之于口的爱意,而变得无比圆满和深刻。未来的路还很长,但此刻,他们紧紧相拥,仿佛已经拥有了对抗一切风雨的勇气和力量。向暖而生,不仅仅是一个故事的主题,也成为了他们共同的人生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