休息室的门被推开时,库克维拉指间的钢笔还悬在“地球联合政府正式紧急全球通告”的落款处,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。伊万诺夫捧着一台棱角分明的黑色设备快步进来,金属外壳上的地联战略通信标识泛着哑光——那是最新列装的AN/PRC-168对流层散射电台,屏幕边角还贴着出厂编码,是三个月前刚从兵工厂调运的新装备。
“主席,电台调试完毕。”伊万诺夫按下电源键,屏幕瞬间亮起,弹出全球信号节点图,“技术组锁定了12个备用频段,避开了敌人的Ku波段扫频干扰,覆盖范围能覆盖除极地外的所有有人区,只要各地中继站同步转发,信号稳定性能达90%。”
库克维拉放下钢笔,指尖在电台屏幕上划过——红色的失联区域集中在北美和欧洲西海岸,黄色信号区散落在澳洲内陆,而亚洲中部、非洲南部的绿色光点连成一片,那是地联重点建设的秘密通信网络。他戴上降噪耳机,耳罩贴合耳廓的瞬间,外界的嘈杂被隔绝,只剩下电台内置扬声器的细微电流声。
“各通信站,这里是库克维拉,启动‘蜂鸟’同步协议,三分钟后全球播报。”他对着麦克风开口,声音经数字加密处理后,多了几分沉稳的质感,“重复,启动‘蜂鸟’协议,三分钟后播报。”
耳机里传来密集的应答声,有的混着车载发电机的稳定嗡鸣,有的带着高原哨所特有的风声,却每一个都清晰无杂波。库克维拉闭上眼睛,脑海里闪过一小时前的画面:探索者号的信号在屏幕上逐个熄灭,红色的“失联”提示像烙印般刺眼;航天城的年轻技术员抱着控制台哭,手里还攥着未发出去的求救代码;杜迪拉克宣战视频里,轨道骑士盔甲上的狮鹫徽章在聚光灯下泛着冷光——他知道,此刻自己说的每一个字,都将是支撑地球的最后一道防线。
电台指示灯从绿色跳为蓝色,播报开始。库克维拉睁开眼,目光落在窗外——哈萨克斯坦草原的雪雾还没散,发射塔架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很长,像沉默的卫士。
“地球联合政府的公民们,地联军队的战士们,无论你们此刻在防空洞、哨所还是难民营,我是库克维拉。”他的声音透过散射信号,穿透云层,传向全球,“四小时前,布鲁克帝国轨道骑士团撕毁《地月和平协议》,用轨道炮摧毁了我们的‘星桥三号’空间站,切断了70%的跨洋通信,北美航天港的平民撤离点,至今还在燃烧。”
航天城控制室内,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。马克维奇站在控制台前,手指死死按着电台接收键,屏幕上的音频波形随着库克维拉的声音起伏。他的儿子是“星桥三号”的机械师,最后一条消息是凌晨发的,只有三个字:“别担心”。
“五年前,我们在《地球联合宪法》中写下‘布鲁克帝国与地球公民同属智慧种族’,开放轨道航道,共享矿产资源,甚至在南美划出专属科研区。”库克维拉的声音逐渐提高,带着压抑的愤怒,“我们给他们送去抗旱种子,帮他们修复受损的空间站,可他们转头就用舰载武器对准了我们的城市。今早六点,欧洲支部传来最后画面:伦敦郊外的难民营,被能量武器夷为平地,里面有两百多个孩子。”
突然,电台屏幕上窜起细密的杂波,音频里混入尖锐的嘶鸣——敌人的干扰来了。技术组的声音立刻从耳机里传来:“主席!敌人启动了‘幽灵’干扰系统,正在压制我们的频段!已切换至备用频道,正在同步各地中继站!”
库克维拉没有停顿,对着麦克风继续说:“他们以为断了通信,我们就会陷入恐慌;以为炸了飞船,我们就会放弃抵抗;以为用轨道封锁就能锁住地球!但他们忘了,人类从学会用火那天起,就没在侵略面前低过头!”
此刻,全球的通信站正在与时间赛跑。阿尔卑斯山脉的中继站里,技术员快速调整着抛物面天线的角度,屏幕上的信号强度条从10%逐渐爬升到60%;澳洲沙漠的机动通信车启动了备用发电机,柴油引擎的轰鸣在空旷的沙漠里回荡,天线顶端的指示灯重新亮起;甚至连北美废墟中的民间无线电爱好者,都自发加入转发——他们用改装的民用电台,将演讲内容转换成摩尔斯电码,敲向每一个能覆盖的频率。
“从现在起,地球联合政府正式宣布:废除《地球联合宪法》中关于布鲁克帝国的所有平等条款!”库克维拉的声音穿透干扰,依旧清晰有力,“布鲁克帝国不再是盟友,而是武装侵略地球的敌人!他们的轨道骑士团,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!”
控制室内,马克维奇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,对着对讲机吼:“把所有备用天线全打开!就算耗光所有燃料,也要把信号传出去!”旁边的技术员们立刻行动,有的插拔线缆,有的调整参数,屏幕上的杂波逐渐被压制,音频信号重新稳定下来。
“我知道现在很难。”库克维拉的声音柔和了些,却更坚定,“你们可能失去了家人,可能断了粮食,可能不知道下一秒是否安全。但请记住,地联的军队还在——亚洲的防空导弹能击中低空目标,非洲的装甲旅能在丛林里伏击登陆车,南美的游击队正用改装的反坦克导弹,摧毁敌人的运输舰!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休息室墙上的全球防御图——上面用红笔标注的敌人登陆点,已在亚洲、非洲各出现三处,但蓝色的地联防御阵地仍在顽强抵抗,像嵌在大地上的钉子。
“我命令:所有地联军队立即进入一级战斗状态,依托城市废墟、山地工事构建防线,优先打击敌人的登陆车和补给线;所有18至45岁、具备战斗能力的公民,可前往就近的地联基地报到,我们将提供制式武器、战术训练和防护装备;所有工厂立即转为战时生产,汽车厂改产装甲车,机床厂改产炮弹,制药厂优先生产止血药和抗生素!”
耳机里传来技术组的欢呼:“主席!全球已有92个通信站完成同步,信号覆盖80%的有人区域!敌人的干扰被压制了!”
库克维拉深吸一口气,说出最后一段话:“他们有轨道炮,我们有坚固的地下工事;他们有先进的登陆舰,我们有熟悉每一寸土地的战士;他们能摧毁我们的建筑,却摧毁不了人类抵抗的意志!从今天起,每一条街道、每一栋楼、每一个防空洞,都是我们的战场!”
“为了能让孩子再看到日出,为了能让父母安心睡觉,为了能在自己的星球上自由呼吸——抵抗到底!”
最后一个字落下时,电台指示灯恢复绿色。耳机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呐喊,英语、汉语、阿拉伯语、西班牙语混在一起,却都汇聚成同一句话:“抵抗到底!”
库克维拉摘下耳机,后背已被冷汗浸湿。休息室的门再次打开,三名身着数字化迷彩作训服的卫兵走进来,手里捧着一套同款作训服和凯夫拉头盔——头盔侧面印着地联主席的银色徽章,防弹插板是最新列装的碳化硅材质,能抵御步枪弹的直射。
“主席,伊尔-76MD军用运输机已在临时跑道待命,机组人员均为特级飞行员,配备了电子干扰吊舱,可规避敌人的低空探测。”卫兵队长敬礼,声音沉稳,“目的地:喜马拉雅山脉,地联战略指挥部秘密总部‘昆仑巢’。”
库克维拉快速换上作训服,凯夫拉头盔的重量压在肩上,却让他感到踏实。跟着卫兵走出休息室,雪风卷着冰晶打在脸上,他却没缩脖子——目光死死盯着跑道上的运输机,机身涂着最新的吸波涂料,机翼下挂载的干扰吊舱闪着微光,那是地联目前最先进的空中运输力量。
伊万诺夫和马克维奇站在跑道边,手里攥着战术平板。看到库克维拉过来,两人同时敬礼,手臂绷得笔直。
“主席,航天城的防御已部署完毕,我们在发射塔架周围埋了反坦克地雷,高射炮也已校准参数。”马克维奇的声音带着坚定,“只要敌人敢来,我们就给他们迎头痛击。”
库克维拉拍了拍两人的肩膀,没说多余的话——此刻任何告别都显得苍白。他登上运输机,舱门在身后缓缓关闭。透过舷窗,他最后看了一眼航天城:发射塔架上还挂着探索者号的残骸碎片,地面上的士兵正扛着步枪巡逻,红色的警戒灯在雪雾中闪烁,像永不熄灭的火种。
飞机起飞,引擎的轰鸣震得舱体微微颤抖。穿过云层后,下方的景色逐渐变成连绵的雪山——喜马拉雅山脉的主峰在阳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光,像一道天然的屏障。库克维拉靠在舷窗边,看着雪山越来越近,心里清楚,那里藏着地球最后的希望。
“主席,即将抵达‘昆仑巢’入口,准备下降。”飞行员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,“入口处有电磁伪装,雷达上显示为普通山体,您放心。”
飞机钻进一道狭窄的山谷,两侧的山壁陡峭如削,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冰层。快到谷底时,左侧的山壁突然动了——伪装成岩石的合金门缓缓向两侧打开,露出一个宽五十米、高二十米的入口,入口两侧的防空导弹发射架(改进型S-400)和相控阵雷达悄悄升起,导弹发射筒的盖子已打开,随时准备拦截目标。
飞机稳稳降落在入口内的停机坪上,舱门打开的瞬间,一股带着暖意的风扑面而来——地下空间的恒温系统正稳定运行。一名身着军官服的人快步迎上来,肩章显示为后勤总监,胸前的战术终端正显示着总部实时数据。
“主席!我是‘昆仑巢’后勤总监李伟,欢迎您!”他敬礼后,递过一个战术平板,“总部的基本情况都在上面,我先带您参观核心区域。”
库克维拉跟着李伟往里走,停机坪是在山体中开凿而成,穹顶由高强度钢筋混凝土浇筑,上面安装了LED防爆灯,地面铺着防滑钢板,画着清晰的引导线。几架米-171直升机停在旁边,地勤人员正给直升机挂载反坦克导弹,旁边的弹药箱上印着“125mm穿甲弹”的字样,整齐地堆放在金属架上。
“‘昆仑巢’是地联耗费十年建成的,总投资2.8万亿地联币,动用了全球顶尖的工程团队,采用分层开凿技术,深度达1200米,总面积45平方公里。”李伟一边走,一边介绍,“整个总部分为五大核心区,指挥区、作战区、生活区、科研区、物资储备区,各区之间用地下通道连接,通道内配备了防爆门和三防系统,就算敌人突破外层防御,我们也能逐层抵抗。”
通道两侧的墙壁是加固过的花岗岩,刷着灰色的防火涂料,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应急照明点和消防栓。卫兵站在通道口,手里端着改进型QBZ-202步枪,枪上加装了光学瞄准镜和战术手电,防弹衣上插着备用弹匣,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。
“先去指挥区。”李伟推开一道厚重的合金门,门轴上安装了静音轴承,开关时几乎没有声音。指挥区是一个圆形大厅,中央矗立着一个直径30米的全息沙盘,周围环绕着60个控制台,每个控制台都配备了27英寸高清显示屏和战术键盘,工作人员正盯着屏幕,快速处理着各地传来的战报——屏幕上的全球态势图实时更新,敌人的登陆点和地联的防御阵地清晰可见。
“指挥区的核心是‘昆仑’指挥系统,采用量子加密通信,能实时接收全球各地的战报,并向地联部队下达指令,延迟不超过0.5秒。”李伟指着全息沙盘,“您看,目前敌人已在亚洲的印度半岛、非洲的索马里登陆,我们的边防部队正在阻击。”
库克维拉走到沙盘前,伸手在空中划过,沙盘立刻放大,显示出中亚地区的细节——哈萨克斯坦航天城的蓝色光点还在闪烁,旁边标注着“通信正常,防御稳固”。他松了口气,转头问:“作战区和物资储备区的情况怎么样?”
“作战区部署了3个机械化旅和2个防空旅,配备了120辆改进型T-120主战坦克、80辆轮式装甲车、48门自行火炮和36套改进型‘红旗-100’防空导弹系统。”李伟调出作战区的实时画面,“士兵们正在进行战术训练,主要练山地伏击和巷战,我们还在总部外围的山谷里埋了智能地雷,能识别敌我方装备,避免误炸。”
两人穿过指挥区,走进作战区。巨大的地下空间里,坦克正在进行机动训练,履带碾过钢板的声音沉闷有力;士兵们分成小组,在模拟城市废墟的场地里演练清剿战术,枪声(空包弹)和呐喊声此起彼伏;防空导弹阵地的士兵正校准雷达参数,导弹发射架缓慢转动,对准模拟的空中目标。
“物资储备区在地下1000米处,储存了足够5万人使用18个月的粮食(压缩饼干、脱水蔬菜为主)、500万发步枪弹、30万枚手榴弹、1.2万发坦克炮弹和2000吨燃油。”李伟介绍道,“还有10个地下医疗站,配备了呼吸机、除颤仪等设备,药品能满足3万人的急救需求——我们还在储备区建了地下农场,种了速生蔬菜,能补充维生素。”
最后,他们来到科研区。这里的环境明显更整洁,白色的墙壁,透明的实验室隔断,科研人员穿着白大褂,正在操作各种设备。有的在拆解敌人的登陆车残骸,分析装甲材质;有的在改进炮弹引信,提高爆炸威力;有的在调试新型雷达,增强对低空目标的探测能力。
“科研区有1200名科学家,主要负责改进现有武器和研发应急装备。”科研负责人递过一枚改进型手榴弹,“这是我们刚改的破片手榴弹,装药量增加了20%,杀伤半径能达15米;还有这个,是用民用无人机改的侦察机型,能携带微型摄像头,飞到敌人阵地附近侦察,不易被发现。”
库克维拉接过手榴弹,掂量了一下——外壳是磨砂材质,握感很好,引信上有防滑纹路。他看向实验台上的敌人装甲碎片,碎片边缘整齐,上面有能量武器灼烧的痕迹。
“我们的穿甲弹能打穿他们的木卫一和木卫二吗?”他问道。
“改进型125mm穿甲弹,在2000米距离能击穿650mm均质钢装甲,敌人的登陆车正面装甲约500mm,大概能打穿,可是,对于目前无法破译的能量护盾,还是难以击穿。”科研负责人调出测试数据,“但他们的装甲有复合层,我们正在研发新型炸药,预计一周后能出样品,到时候穿深能再提高100mm。”
库克维拉点点头,转身对李伟说:“通知各部门负责人,半小时后在指挥区召开紧急会议,讨论下一步的防御和反击计划。”他的声音沉稳,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“敌人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,我们必须尽快做好准备。”
李伟立正敬礼:“是,主席!我立即通知!”
库克维拉走到指挥区的全息沙盘前,看着上面闪烁的红蓝光点。远处的训练声还在传来,坦克的轰鸣声、士兵的呐喊声、导弹发射架的转动声,混在一起,却让人感到安心。他知道,这里不是终点,而是地球反击的起点——从这地下1200米的喜马拉雅山脉深处,人类的抵抗将重新集结,向着侵略者发起反击。
而此刻,地月轨道上的旗舰内,杜迪拉克正看着屏幕上库克维拉演讲的回放。他身后的副官低着头,声音谨慎:“大元帅,地球的抵抗比预期顽强,我们的前哨登陆部队在索马里损失了3辆登陆车,是否要增派主力?”
杜迪拉克的手指敲击着控制台,银灰色的军服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。他盯着屏幕上库克维拉的脸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:“不用急。让他们再挣扎几天,等我们的轨道封锁网彻底完成,断了他们的物资运输,到时候不用打,他们自己就会崩溃。”
指挥舱外,轨道骑士团的战舰在太空中排成阵列,炮口对准下方的蓝色星球。一场更大的风暴,正在向地球逼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