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*第一章 惊变·病房里的“老婆”**
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顽固，充斥在市第一医院VIP病房的每一个角落。阳光透过百叶窗，被切割成一条条苍白的光带，落在光洁可鉴的地板上，也落在病床那个倚靠着床头、额头还缠着几圈白色纱布的少年身上。
他叫沈屹辰，圣樱学院无人不知的风云人物，家世显赫，成绩优异，运动万能，同时也是林惑长达十七年人生中最顽固、最碍眼的存在。
而此刻，这个“存在”正用一种林惑从未见过的、混杂着依赖、委屈和浓浓眷恋的眼神，牢牢地锁在他身上。那眼神太过直白，太过滚烫，烫得林惑几乎想立刻转身就走。
林惑，性别男，此刻穿着圣樱学院的定制校服，白色的衬衫熨帖合身，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。他有着一头半长的黑色碎发，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耳际，衬得肤色愈发白皙。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本该是流转多情的，此刻却因为震惊和荒谬而微微睁大，里面写满了“这傻逼在说什么鬼话”。
他本来是听说沈屹辰打篮球摔破了头，可能有点脑震荡，特意翘了下午的自习课，跑来医院准备进行“亲切友好”的慰问——主要内容是嘲讽对方也有今天，最好能拍下几张沈大少爷狼狈的丑照，以供日后回味。
谁能想到，他刚推开这间豪华得不像病房的房门，还没来得及扬起他练习了好一会儿的、充满讥诮的笑容，病床上的沈屹辰就像感应到了什么，猛地转过头。那双原本因受伤而显得有些迷茫的深邃黑眸，在触及他身影的瞬间，骤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。
然后，沈屹辰，用他那把因为虚弱而略显低哑，但依旧好听得能让学校广播站学姐们尖叫的嗓音，清晰地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，唤出了那个让林惑差点脚下一滑直接给他行个大礼的称呼：
“老婆……你来了？”
林惑：“……？”
那一瞬间，林惑怀疑摔坏的不是沈屹辰的脑袋，而是他自己的耳朵。他僵在门口，进也不是，退也不是，臂弯里的校服外套差点滑落。他脑子里嗡嗡作响，第一个念头是：这混蛋又在搞什么新型的恶作剧？手段如此卑劣，意图如此恶毒！
跟在林惑身后进来的，还有另外两人。一个是穿着粉色连衣裙、长相甜美可爱的女孩，苏小小，她和沈屹辰、林惑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，性格活泼，是夹在这两个冤家中间的和事佬。另一个则是戴着金丝边眼镜，一脸沉稳的学霸，陆景明，他是沈屹辰的室友兼好友，也是少数能同时跟沈屹辰和林惑都说上几句话的人。
显然，他们也听到了那石破天惊的两个字。
苏小小手里的果篮“哐当”一声掉在了地上，鲜艳的苹果和橙子滚了一地。她张着小嘴，眼睛瞪得溜圆，看看沈屹辰，又看看脸色铁青的林惑，仿佛看到了外星人入侵地球。
陆景明镜片后的眼睛也闪过一丝愕然，但他迅速推了推眼镜，恢复了镇定，只是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他内心的不平静。
“屹辰，你……你刚才叫林惑什么？”苏小小率先找回自己的声音，结结巴巴地问道，她甚至小心翼翼地揉了揉耳朵，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。
沈屹辰却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问话，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林惑身上。见林惑僵在原地不动，他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，眼神更加委屈，还带着点控诉：“老婆，你站在门口干什么？过来啊。”他甚至还拍了拍自己病床边的空位，示意林惑坐过去。
林惑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来一股血直冲头顶，让他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蛋瞬间涨红。他磨了磨后槽牙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：“沈、屹、辰！你他妈摔傻了吧？谁是你老婆！看清楚，我是林惑！”
他刻意加重了“林惑”两个字，试图唤醒对方可能被撞飞的记忆。
然而，沈屹辰的反应更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。他被林惑凶恶的语气吓得缩了一下，黑眸里迅速弥漫起一层水汽，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可怜兮兮。他小声地，带着不确定和受伤：“你……你凶我？老婆，你以前从来不凶我的……”
林惑：“……”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。
“噗——”苏小小一个没忍住，笑出了声，但立刻又死死捂住嘴巴，肩膀一耸一耸的，显然憋得十分辛苦。
陆景明深吸一口气，走上前，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对沈屹辰说：“屹辰，你仔细看看，他是林惑，是我们学校的，你们……嗯，平时关系还不错。” 陆景明斟酌了一下用词，没敢说“你们是死对头，见面就掐”。
沈屹辰疑惑地看了看陆景明，又转头看向林惑，眼神专注得像是在研究一道世界难题。几秒钟后，他坚定地摇了摇头，语气带着一种失忆者特有的、不容置疑的固执：“不对，他就是我老婆。我记得的，我老婆长得特别好看，眼睛是琥珀色的，像蜜糖一样，头发黑黑的，软软的……” 他一边说，一边用目光细细描摹着林惑的五官，那眼神专注得几乎要实质化。
林惑被他看得汗毛倒竖，尤其是听到沈屹辰用那种认真的语气描述他的外貌，还他妈是“蜜糖”、“软软的”这种词汇，他恶心得差点把昨天的晚饭都吐出来。这混蛋平时嘴毒得能气死人，现在失忆了倒是学会说人话了，可这内容比骂他还惊悚一百倍！
“放你的屁！”林惑终于忍无可忍，彻底爆发，他三两步冲到病床前，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，指着沈屹辰的鼻子骂道，“沈屹辰我警告你，别以为你撞坏了脑子就可以在这里胡说八道！老子是男的！纯的！谁是你老婆！你再叫一声试试？！”
他气得胸口起伏，琥珀色的桃花眼里燃着两簇明亮的火焰，因为激动，眼尾甚至泛起了一层薄红，衬着他白皙的皮肤和半长的黑发，在愤怒中竟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昳丽。
沈屹辰被他吼得一愣，眼睛里的水汽更重了，但他依旧固执地看着林惑，嘴唇翕动了几下，小声地、带着点试探和委屈，又喊了一声：“……老婆？”
“我操！”林惑彻底炸毛，差点直接上手去掐沈屹辰的脖子。幸好陆景明眼疾手快，一把从后面抱住了他。
“林惑！冷静点！他受伤了！脑震荡！可能真的记忆错乱了！”陆景明用力箍住林惑的胳膊，低声喝道。
“记忆错乱就能随便认老婆吗？！还是认我？！”林惑挣扎着，气得口不择言，“他怎么不认你是他老婆？！”
陆景明嘴角抽搐了一下，无奈道：“这可能……涉及到他潜意识里最深刻的执念？”
“执念个鬼！我看他就是故意的！就算失忆了也不忘恶心我！”林惑简直要疯。
苏小小也赶紧上前打圆场，捡起地上的水果，试图缓和气氛：“那个……屹辰哥，你是不是哪里弄错了？林惑哥哥是男生啊，怎么可能是你老婆呢？”
沈屹辰看着被陆景明拦着，依旧张牙舞爪像只被惹恼了的猫一样的林惑，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受伤，他低下头，喃喃道：“可是……我就是知道啊。看到他，这里……”他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，“会很安心，也很疼。他一定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。不是老婆……那是什么？”
他的声音很低，带着一种迷茫和无助，完全不似作伪。
林惑的挣扎渐渐停了下来。他看着沈屹辰此刻毫无攻击性、甚至显得有些脆弱的样子，和他记忆中那个永远高傲、永远和他针锋相对的沈屹辰判若两人。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。这都什么事儿啊！
医生和沈家的管家在此时闻声赶来。医生简单检查了一下沈屹辰的情况，又询问了几句，最后对众人解释道：“病人头部受到撞击，导致了选择性失忆和部分认知功能紊乱。他可能会遗忘某些特定的人或事，或者产生错误的记忆关联。他现在的情况，最好不要强行纠正他，以免刺激他导致病情加重，需要循序渐进地引导。”
“错误的记忆关联？”林惑捕捉到这个词，心里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，“所以，他把我当成他老婆，也是认知功能紊乱的一部分？”
医生推了推眼镜，谨慎地回答：“可以这么理解。这可能是因为在他潜意识里，你对他而言非常特殊，这种强烈的印象在记忆受损后，被大脑用错误的方式解读和呈现了出来。”
特殊？当然特殊！特殊到恨不得对方立刻消失在地球上！林惑内心在咆哮。
沈屹辰却仿佛只听懂了医生前半句话，他眼睛一亮，抓住医生的袖子，急切地求证：“医生，你看，我没认错吧？他就是我老婆，对吧？”
医生：“……” 他尴尬地笑了笑，没有正面回答，只是嘱咐病人需要静养。
林惑看着沈屹辰那副“找到靠山”的蠢样子，一口气堵在胸口，上不去下不来。他本来准备好的一肚子嘲讽和风凉话，此刻在沈屹辰这莫名其妙的“深情”注视下，一句也说不出来，全被堵死在了喉咙里。
他狠狠地瞪了沈屹辰一眼，却发现对方因为得到了“半官方认证”，眼神更加亮晶晶地看着他，里面充满了依赖和……爱恋？
林惑浑身一激灵，瞬间败下阵来。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，转身就想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。
“老婆！你要去哪里？”沈屹辰见他转身，立刻紧张地喊道，语气里充满了恐慌，仿佛要被全世界抛弃。
林惑脚步一顿，背影僵硬。
陆景明叹了口气，低声道：“林惑，你看这……医生说了不能刺激他。”
苏小小也扯了扯林惑的衣角，小声道：“林惑哥哥，要不……你先顺着他一下？等他好点了再说？”
林惑猛地回头，看着病床上那个用无比期盼眼神望着他的死对头，再看看身边两个“劝他忍辱负重”的伙伴，只觉得眼前一黑。
他来医院是来看笑话的，不是来成为笑话的！更不是来扮演什么狗屁“老婆”的！
这他妈叫什么事啊！
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，将林惑的身影拉得长长的，投在冰冷的地面上。他站在病房门口，进退维谷。往前走，是逃离这个荒谬剧情的自由，但可能会背上“刺激病人”的罪名；往后退，是面对一个把他当成老婆的死对头，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。
最终，他咬紧后槽牙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：“我……我去给他买点喝的。” 说完，几乎是落荒而逃。
身后，还隐约传来沈屹辰不放心的喊声：“老婆，你快点回来啊！”
林惑脚步一个踉跄，走得更快了。
病房内，陆景明和苏小小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奈和……一丝隐藏得很深的、对接下来日子将会无比“精彩”的预感。
而病床上的沈屹辰，望着林惑消失的门口，嘴角几不可查地，微微勾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，与他刚才纯良无助的表情截然不同。可惜，无人看见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