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惑那一拳，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，瞬间让整个圣樱学院炸开了锅。
论坛上的风向开始变得复杂。一部分人依旧在谴责沈屹辰的“变态行径”，另一部分人则被林惑那出乎意料的暴力维护搞懵了，开始怀疑帖子的真实性，还有一小撮人，则暗搓搓地萌生了一些“相爱相杀”、“因恨生爱（？）”的诡异猜想。
但无论舆论如何发酵，动手打人都是严重违反校规的行为。
课间操时间，林惑和沈屹辰，连同那个鼻青脸肿、哭爹喊娘的王硕，一起被请到了教务处主任办公室。
教导主任姓马，是个面色严肃、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，此刻正沉着脸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，目光锐利地扫过站在面前的三个学生。王硕捂着高高肿起的鼻子，哼哼唧唧，一副受害者的模样。沈屹辰垂着眼站在一旁，脸色依旧苍白，但比起之前的死寂，眉宇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而林惑，则站得笔直，面无表情，琥珀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惧意，只有一片冷然的平静。
“说吧，怎么回事？”马主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，首先看向看起来最惨的王硕，“王硕，你的鼻子怎么回事？”
王硕立刻像是找到了靠山，指着林惑，带着哭腔控诉：“马主任！是林惑！他无缘无故冲进我们教室，对着我的脸就是一拳！我的鼻子……我的鼻子可能断了！我要报警！我要验伤！”
马主任的目光转向林惑，带着审视：“林惑，你为什么要打人？”
林惑抬了抬眼皮，语气平淡，却带着一股冷硬：“他嘴贱，该打。”
“你……马主任你看他！他打了人还这么嚣张！”王硕气得跳脚。
马主任皱了皱眉，对林惑这种态度显然不满：“林惑，注意你的态度！无论什么原因，动手打人就是不对！王硕说了什么，值得你下这么重的手？”
林惑抿紧了嘴唇，没有立刻回答。他并不想重复那些污言秽语，那只会让他觉得恶心。
就在这时，一直沉默的沈屹辰忽然开口了，声音有些沙哑，却异常清晰：“他造谣诽谤，在论坛发布不实信息，恶意中伤我和林惑同学。”
马主任的目光转向沈屹辰，对于这个曾经品学兼优、如今却陷入舆论漩涡的学生，他的眼神有些复杂：“论坛的帖子，学校已经注意到了，正在核实。但这不是林惑动手打人的理由。”
“那些话很难听。”沈屹辰抬起眼，看向马主任，黑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在涌动，“涉及到人格侮辱和……非常恶劣的揣测。林惑他……只是一时冲动。”
他这话，听起来像是在为林惑辩解，但语气里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、微妙的东西。
林惑有些意外地瞥了沈屹辰一眼。这家伙……在帮他说话？
王硕立刻叫嚷起来：“诽谤？我说的都是事实！沈屹辰你就是装失忆纠缠林惑！论坛上都有照片为证！林惑他做贼心虚才动手打人！”
“照片？”马主任捕捉到关键词，看向王硕，“什么照片？”
王硕连忙拿出手机，调出论坛上那些偷拍的照片，递给马主任，添油加醋地解释了一番，极力将沈屹辰塑造成一个心理变态的跟踪狂。
马主任看着那些照片，眉头越皱越紧。这些照片拍摄的角度确实容易引人误解，尤其是配合论坛上那些煽动性的文字。
“沈屹辰，对于论坛上的指控，以及这些照片，你有什么解释？”马主任沉声问道，目光如炬地看向沈屹辰。
一时间，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。
王硕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，等着看沈屹辰如何狡辩。
林惑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。他想知道，在这种局面下，沈屹辰会怎么说？是继续装失忆博取同情？还是……
沈屹辰沉默了几秒钟，他的目光扫过王硕那张令人作呕的脸，最后落在了林惑身上。那眼神极其复杂，有愧疚，有挣扎，还有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重新看向马主任，声音不高，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办公室：
“我承认，我之前的某些行为，可能因为头部受伤后认知混乱，给林惑同学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和误解。对此，我深表歉意。”
他这话，相当于间接承认了“认知混乱”（即使可能是装的），但没有承认那些恶意的揣测。
马主任点了点头，示意他继续。
沈屹辰话锋一转，语气变得冷硬起来：“但是，论坛上那些所谓‘求而不得’、‘心理变态’、‘跟踪狂’的指控，纯属子虚乌有，是王硕同学出于个人恩怨的恶意诽谤！那些照片是刻意选取角度，扭曲事实！”
他指向王硕，眼神锐利如刀：“他发布不实信息，公然侮辱他人人格，严重损害了我和林惑同学的名誉！根据校规第第七条，恶意诽谤、散布谣言者，应予以记过以上处分！”
王硕被他突然爆发的凌厉气势吓了一跳，色厉内荏地反驳：“你胡说！我哪有诽谤！那些照片难道不是真的？你没纠缠林惑？”
“认知混乱期间的行为，与清醒状态下的恶意纠缠，是两回事。”沈屹辰的声音冰冷，“需要我提醒你，你之前在论坛小号上发布的，关于偷拍女同学更衣室照片的事情吗？”
王硕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，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，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，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。他显然没想到沈屹辰会知道这件事，还当着主任的面捅了出来！
马主任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，看向王硕的目光充满了严厉：“王硕！怎么回事？！”
“我……我没有……他胡说……”王硕语无伦次，冷汗涔涔而下。
办公室内的形势瞬间逆转。
林惑站在一旁，看着沈屹辰三言两语就将王硕逼入绝境，那冷静、犀利、甚至带着一丝狠辣的模样，与他记忆中那个骄傲的、以及失忆后那个“纯良”的沈屹辰都有些不同，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了一起。
这家伙……果然没那么简单。
最终，这场办公室对质以王硕被马主任严厉训斥、并带走深入调查（包括论坛帖子和更衣室偷拍事件）而告一段落。至于林惑打人的事情，马主任看在事出有因（虽然冲动）且王硕本身行为不端的份上，记了一次警告处分，并要求他向王硕道歉（林惑对此不置可否）。
走出教务处办公室，走廊里空无一人。
林惑和沈屹辰一前一后地走着，气氛再次变得沉默而微妙。
快到楼梯口时，走在前面的林惑忽然停下了脚步，但没有回头。
“论坛的事，”他的声音有些生硬，“我会想办法澄清。”
他不喜欢欠人情，尤其是沈屹辰的人情。虽然沈屹辰刚才的应对更多是为了自保和反击王硕，但客观上，确实也帮他分担了一部分火力。
沈屹辰在他身后停下，看着林惑略显单薄却挺直的背影，黑眸中情绪翻涌。他低声开口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……期盼：
“你……相信我不是那种人了吗？”
林惑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。
相信？
他该相信什么？相信沈屹辰不是变态跟踪狂？这一点，他或许从未真正相信过论坛那些鬼话。但相信沈屹辰没有骗他？相信他那套“认知混乱”的说辞？
他做不到。
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，像一道无形的鸿沟。
良久，林惑才冷冷地丢下一句：“你是什么人，跟我没关系。”
说完，他迈开脚步，快步走下楼梯，没有再停留。
沈屹辰站在原地，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，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。
没关系吗？
可是林惑，你刚才为我挥出的那一拳，又算什么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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