痛。
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针，扎进四肢百骸的经脉里，又像是有冰锥在凿她的丹田，内力溃散的剧痛，毒发攻心的灼痛，还有被亲人背叛的心痛，层层叠叠，将她拖入无边地狱。
“噗——”
李曦雪猛地吐出一口黑血，视线却骤然清明。
入目是熟悉的水蓝色纱帐，帐角绣着寒梅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梨花香——这是她的听雪院，元帅府嫡三女的住处。
她不是应该死在乱葬岗了吗？
被父亲剥夺“护国大元帅”封号，被母亲骂“祸乱家族”，被哥哥姐姐冷眼旁观，最后被养妹李月蓉端来的毒酒送了终。临死前，她还清晰地记得，自己带着5万破锋营兄弟，对抗50万北狄大军，5万兄弟战死只剩千人，她以大宗师之力硬撼敌军，却被200个北狄高手偷袭，武功尽废，最后凭着残余内力斩杀所有人，浑身是血地爬回京城，换来的却是家族与帝王联手的背叛。
“三姐，你醒啦？”
一个温柔得发假的声音响起，李曦雪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床边，李月蓉穿着藕粉色襦裙，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冰糖雪梨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，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——和前世她临死前，端着毒酒时的眼神，一模一样！
“水……”
李曦雪艰难地开口，声音嘶哑，却在开口的瞬间，察觉到了异样——她的丹田，并非空无一物，反而内力浑厚如渊，流转间带着熟悉的“寒雪心经”气息；她的经脉，通畅无阻，甚至比前世巅峰时期，还要圆润几分。
她猛地抬手，指尖内力暗涌，一道细微的冰气凝结在指尖，转瞬即逝——大宗师！
她的武功，竟然还在！而且是她此生最巅峰的大宗师境！
“三姐别急，我给你倒水。”
李月蓉放下冰糖雪梨，转身去桌边倒水。李曦雪趁机撑着身子坐起，看向床头的铜镜——镜中的少女，面容苍白，却带着18岁的青涩，眉眼间还没有前世的杀伐与沧桑，只是眼底深处，藏着历经生死的冷冽。
元启二十三年冬！
她想起来了，这一年的冬天，她因为在寒雪崖练剑时，故意压制内力导致走火入魔，卧病在床——前世的她，为了不让父亲和皇帝忌惮，明明早已达到大宗师，却对外宣称“仅入一流”，连修炼时都要收敛七分内力，才落得走火入魔的下场。
而李月蓉，就是借着“照顾她”的名义，天天来听雪院打转，一边打探她的武功进展，一边偷偷在她的汤药里加“滞气散”，让她的内力运转愈发滞涩，为日后的陷害铺路。
“老天有眼……”
李曦雪在心底低喃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却感觉不到痛——比起乱葬岗的毒发之痛，这点伤算得了什么？她不仅回来了，还带着最巅峰的大宗师内力，回到了所有悲剧发生之前！
“三姐，水来了。”
李月蓉端着水杯转身，笑容依旧温柔，脚步却顿了顿——她发现李曦雪坐起来了，而且眼神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，那眼底的冷意，让她莫名心悸。
李曦雪接过水杯，指尖触碰到李月蓉的手，冰凉刺骨，像极了前世她毒发时，李月蓉按在她脉门上的手。她垂下眼，掩去眼底的杀意，轻声问：“我睡了多久？”
“三天啦。”李月蓉挨着床边坐下，拿起那碗冰糖雪梨，递到她面前，“三姐你走火入魔后就一直昏迷，父亲母亲都急坏了，我天天给你炖这个，说是能润喉养气，你快趁热喝了吧。”
碗里的冰糖雪梨炖得软烂，汤汁浓稠，冒着甜香——可李曦雪的鼻尖，却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、属于“滞气散”的苦涩味。
前世的她，就是喝了这碗“好心”的冰糖雪梨，导致内力滞涩了半个月，错过了府中年度小比，让李月蓉趁机在父亲面前显露“二流”实力，夺走了“元帅府武学天才”的名头。
“多谢妹妹。”
李曦雪接过碗，却没有喝，反而转头看向窗外——听雪院的庭院里，积着薄薄一层雪，几株寒梅开得正艳，雪落梅枝，美得像一幅画。她忽然想起，前世她战死的那一天，边境也下着这样的雪，只是那雪，被血染成了红色。
“妹妹你看，院里的梅花开得真好。”李曦雪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，“我病了三天，倒是错过了赏梅的好时候。你帮我折一枝来吧，要那枝开得最艳的，插在床头，看着也舒心。”
李月蓉愣了一下，眼底闪过一丝犹豫——她想看着李曦雪喝下这碗加了料的冰糖雪梨，可李曦雪的要求，她又不能拒绝。毕竟她是“寄人篱下”的养女，若是惹得这位嫡三姐不快，在父亲面前说一句坏话，她在元帅府的日子就不好过了。
“好，我这就去。”
李月蓉咬了咬牙，放下心来——不过是折一枝梅花，耽误不了多久，等她回来，李曦雪肯定已经喝了。她转身走出房门，脚步轻快，完全没注意到，李曦雪在她转身的瞬间，眼底的温柔彻底消失，只剩下冰封的寒意。
李曦雪端着碗，走到窗边，看着李月蓉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后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她抬手，指尖内力微吐，一股无形的气劲包裹住碗中的冰糖雪梨，轻轻一扬——那碗滚烫的汤汁，竟没有溅出一滴，反而像一条细线，精准地泼在了窗外的雪地里。褐色的汤汁落在白雪上，瞬间融化出一个小坑，露出下面黑色的泥土，像极了前世边境那片被血染红的土地。
“滞气散……”李曦雪低声念着这三个字，指尖内力再次运转，将沾在碗沿的药渣震成飞灰，“前世你用它滞我内力，今生，我便让你尝尝，什么叫内力尽散。”
她将空碗放在窗台上，转身回到床边，盘膝坐下，闭上眼睛——大宗师的内力在她体内流转，浑厚而圆融，比前世巅峰时期，还要强上几分。她仔细内视丹田，发现前世修炼“寒雪心经”时留下的几处细微破绽，竟在重生后自动修复了，想来是因为带着前世的记忆，内力运转的轨迹更加精准。
“这一世，我不再压制实力。”李曦雪在心底默念，“大宗师又如何？功高盖主又如何？谁若再想害我，害我的兄弟，我便用这双手，这一身内力，将他们一一碾碎！”
窗外传来脚步声，李曦雪迅速收功，重新躺回床上，闭上眼睛，装作虚弱的样子。
门被推开，李月蓉拿着一枝开得正艳的寒梅走进来，脸上带着笑容：“三姐，你看这枝梅，开得最艳了，我这就给你插起来。”
她走到床头，将梅花插进花瓶里，转头看向空碗，眼睛一亮：“三姐，你把冰糖雪梨喝了？”
“嗯，妹妹炖的很好喝。”李曦雪缓缓睁开眼，眼底平静无波，甚至还带着一丝“虚弱”的笑意，“劳烦妹妹跑一趟，折了这么好看的梅花，我看着心里也舒服多了。”
李月蓉见她喝了，心中大喜，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：“三姐喜欢就好，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，晚些再来看你。”
“好。”
李月蓉转身离开，这次，她的脚步更加轻快，甚至哼起了小曲。
听雪院里恢复了安静，只剩下窗外的落雪声，和床头梅花的清香。
李曦雪睁开眼，看向那枝寒梅，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。
她伸出手，指尖对着梅花轻轻一点——一道微不可察的内力射出，精准地落在梅花的花萼上。那枝原本开得正艳的寒梅，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谢，花瓣一片片落下，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。
这就是大宗师的实力——内力可收可放，可刚可柔，既能纵横沙场，也能细微如斯。
“李月蓉，赵兰芝，李擎苍，萧景渊……”
李曦雪轻声念着这些名字，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，带着刺骨的恨意。
“前世你们欠我的，欠破锋营5万兄弟的，这一世，我会一笔一笔，连本带利地讨回来。”
她抬手，摸了摸自己的丹田，那里内力充盈，温暖而有力。
距离出征边境，还有两年。
距离破锋营兄弟战死，还有两年。
距离她被背叛毒杀，还有两年。
足够了。
两年时间，足够她布下天罗地网，足够她让所有背叛者，都付出惨痛的代价。
窗外的雪还在下，听雪院的寂静中，隐藏着即将爆发的风暴。
李曦雪闭上眼，开始运转“寒雪心经”——大宗师的内力在经脉中流转，带着冰冷的寒气，却又蕴藏着无穷的力量。她要做的，不仅是复仇，还要守住前世失去的一切，守住赤肖国的百姓，守住那5万兄弟的英魂。
这一世，她李曦雪，不再是那个愚忠的护国大元帅。
她是从地狱归来的大宗师，是执掌雪刃的复仇者。
凡挡她者，杀无赦。
凡负她者，血债血偿！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