卯时的风,裹着雁门关外的寒气,刮在人脸上像刀割。李曦雪勒住缰绳,胯下的“踏雪”白马打了个响鼻,前蹄在冻土上刨出浅坑。身后,五千破锋营士兵列成整齐的纵队,甲胄上凝着白霜,却无一人吭声,只有马蹄踏地的“哒哒”声,在寂静的官道上格外清晰。
“统领,前面就是雁门关的外围哨所了。”秦风勒马凑到近前,指着前方隐在雾中的黑影,语气里带着几分紧张,“按路程算,张毅将军应该派了人来接应,可这会儿……”
李曦雪抬手打断他,指尖内力悄然散开,像细密的蛛网般覆向四周。片刻后,她眉头微蹙:“有血腥味,在西北方向三里处。”
话音未落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雾中传来。一名穿着雁门关守军服饰的士兵浑身是血,伏在马背上,见到李曦雪的队伍,嘶哑地喊了一声“援军”,便一头栽倒在地。
破锋营的士兵连忙上前将人扶起,李曦雪翻身下马,指尖搭在他的脉搏上——内力紊乱,失血过多,但还有救。她掌心泛起冰蓝微光,温和的内力缓缓注入对方体内,顺着经脉修复受损的血管,又从怀中取出一粒“寒雪丹”,塞进他嘴里。
“水……”士兵缓缓睁开眼,干裂的嘴唇动了动。春桃连忙递过水壶,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几口。
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李曦雪的声音低沉,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。
士兵咽了口唾沫,声音颤抖:“北狄……北狄的骑兵突袭了哨所,三十多个兄弟……就剩我一个了。张将军让我来报信,说北狄太子亲率三万骑兵,已经到了雁门关下,扬言三日内破城!”
李曦雪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。北狄竟如此迫不及待,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。她转头看向秦风:“你带一千人留下,救治伤员,清理哨所的尸体,按‘破锋阵’布防,防止北狄再次偷袭。剩下的人,随我进关。”
“是!”秦风抱拳领命,转身去安排人手。
李曦雪翻身上马,“踏雪”白马似懂主人心意,撒开四蹄,朝着雁门关的方向疾驰而去。风刮得更猛了,掀起她的披风,露出腰间的“碎雪”剑,剑鞘上的冰纹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。
越靠近雁门关,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浓。官道两旁的冻土上,散落着断裂的箭杆、破碎的甲胄,还有几具冻僵的北狄士兵尸体,死状惨烈——显然是张毅派出去的斥候与北狄骑兵遭遇,拼死厮杀后的痕迹。
李曦雪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张毅是前世破锋营的老部下,为人勇猛,却不善谋略。前世雁门关之战,他就是因为贸然出击,才中了北狄的埋伏,战死沙场。这一世,她必须阻止悲剧重演。
终于,雁门关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。青灰色的城墙高耸入云,城楼上插着赤肖国的旗帜,却有些歪斜,城垛后隐约可见守军的身影,个个神色紧张,手中的弓箭早已上弦。
“来者何人?”城楼上响起一声大喝,箭尖直指李曦雪。
“破锋营统领李曦雪,奉监国之命,前来支援!”李曦雪的声音透过内力传出,清晰地落在城楼上。
城楼上一阵骚动,片刻后,城门缓缓打开,吊桥放下。张毅穿着一身染血的铠甲,快步跑了出来,见到李曦雪,眼眶瞬间红了,单膝跪地:“末将张毅,参见统领!您可算来了!”
李曦雪翻身下马,扶起他,指尖触到他铠甲上的冰碴,还有未干的血迹:“起来吧,城里情况如何?”
“北狄三万骑兵围了关城三日,每日都来骂阵,昨日还派了一队精锐攻城,弟兄们拼死守住了,可也折损了不少人。”张毅站起身,声音沙哑,“粮草还够支撑十日,但箭矢不多了,伤员也得不到及时救治……”
李曦雪跟着他走进关内,目光扫过街道——两侧的民房大多关着门,偶尔有几个百姓探头探脑,眼神里满是恐惧。几名伤兵躺在墙角,身上盖着破旧的毯子,呻吟声此起彼伏。
“先带我去见伤员。”李曦雪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张毅连忙引着她去了临时的伤兵营。帐篷里挤满了伤员,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草药味。一名军医正拿着针线,给一名士兵缝合腹部的伤口,士兵疼得浑身发抖,却咬牙不吭一声。
李曦雪走到近前,示意军医让开。她掌心内力运转,冰蓝色的气劲覆在士兵的伤口上,原本外翻的皮肉竟缓缓合拢,疼痛感也减轻了不少。士兵愣了一下,看着李曦雪,眼中满是震惊。
“按这个方子抓药,每日三次,外敷内服。”李曦雪写下一张药方,递给军医,“所有腹部、胸部的重伤员,都让他们来我这里,我用内力为他们疗伤。轻伤的,按方子用药即可。”
军医接过药方,看着上面的字迹,又看了看李曦雪,连忙点头:“是!多谢大人!”
接下来的两个时辰,李曦雪坐在帐篷里,为重伤员一一疗伤。内力一次次耗尽,又一次次运转“寒雪心经”恢复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,脸色也渐渐苍白。春桃站在一旁,不停地为她擦汗、递水,眼中满是心疼,却不敢打扰。
直到最后一名重伤员被抬走,李曦雪才长长舒了口气,靠在椅背上,接过春桃递来的热茶,一口饮尽。
“统领,您歇会儿吧。”张毅站在帐篷外,看着她疲惫的样子,语气愧疚,“都怪末将无能,让您这么辛苦。”
“无妨。”李曦雪放下茶杯,站起身,“带我去城楼看看北狄的营寨。”
雁门关的城楼很高,站在上面,可以清楚地看到关外的景象。北狄的营寨连绵数里,黑色的旗帜上绣着狼头,在风中猎猎作响。营寨外,一队队骑兵来回巡逻,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。
“北狄太子拓跋烈,是北狄王的嫡子,武功达宗师后期,擅长‘狂狼刀法’,为人残暴嗜杀。”张毅指着营寨中央的大帐,低声道,“昨日攻城的,就是他手下的‘狼牙营’,个个悍不畏死。”
李曦雪的目光落在营寨东侧——那里的帐篷格外密集,帐篷外立着不少木桩,上面似乎绑着人。她眯起眼睛,内力凝聚在双目上,瞬间看清了——木桩上绑着的,是雁门关的百姓,个个衣衫褴褛,脸色惨白。
“畜生!”张毅咬牙切齿,拳头握得咯咯作响,“北狄人竟用百姓来要挟我们,若是开城,百姓必死;若是不开城,他们每日都要杀几个百姓……”
李曦雪的指尖微微收紧,“碎雪”剑的剑鞘发出轻微的嗡鸣。前世,北狄也用过同样的手段,逼她开城决战,她为了守住雁门关,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被杀,那种无力感,她至今还记得。
“不能再等了。”李曦雪的声音冰冷,“明日一早,我去北狄营寨,会会这个拓跋烈。”
“统领不可!”张毅连忙劝阻,“拓跋烈肯定设了埋伏,您若是去了,岂不是羊入虎口?”
“他要的是我,不是百姓。”李曦雪转头看向他,眼神坚定,“我去见他,一是为了拖延时间,等秦风带着后续粮草和箭矢赶来;二是为了摸清他的虚实,看看北狄的兵力到底有多少。况且,以我现在的实力,他未必能留住我。”
见她态度坚决,张毅便不再劝阻,只是躬身道:“末将愿率三百精锐随行,保护统领安全!”
“不必。”李曦雪摇头,“你留在关内,加固城防,安抚百姓,若是北狄趁机攻城,用‘破锋阵’迎敌。我只带秦风一人去即可。”
当晚,李曦雪在城楼打坐调息。月光洒在她身上,银灰色的劲装泛着冷光,周身内力缓缓流转,修复着白日疗伤损耗的根基。秦风守在一旁,手中握着长枪,警惕地望着关外的营寨。
“秦风,”李曦雪忽然开口,“你说,人这一辈子,是不是总有些事,明知不可为,却不得不为?”
秦风愣了一下,随即郑重道:“统领,您做的都是对的事。守护百姓,为破锋营正名,这些事,就算再难,也值得去做。”
李曦雪笑了,睁开眼,看向关外的星空——和前世雁门关外的星空一模一样,只是这一次,她不再是孤身一人。她抬手,指尖凝出一朵冰梅,在月光下缓缓绽放,又缓缓消散。
“明日见到拓跋烈,无论他说什么,你都不要说话,跟在我身后即可。”李曦雪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,却依旧坚定,“北狄人崇尚武力,只有让他们见识到我的实力,他们才会忌惮,才会不敢轻易伤害百姓。”
“是,统领。”秦风点头,心中满是敬佩——统领明明是女子,却比男儿更有担当,更有勇气。
次日清晨,天刚蒙蒙亮,李曦雪便带着秦风,骑着“踏雪”白马,缓缓走出雁门关。关外的北狄哨兵见了,连忙吹起号角,营寨里瞬间骚动起来,无数骑兵冲了出来,将他们团团围住。
“来者可是李曦雪?”一名北狄将领策马上前,语气傲慢,“太子殿下有请,随我来!”
李曦雪没有说话,只是微微颔首,跟着那名将领,向营寨中央的大帐走去。沿途的北狄士兵纷纷侧目,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好奇和敌意,还有不少人对着她指指点点,用北狄语说着些侮辱性的话。
秦风握紧了手中的长枪,脸色涨得通红,却想起李曦雪的叮嘱,强行忍住了。
终于,他们来到了大帐前。拓跋烈穿着一身黑色的铠甲,坐在帐外的虎皮椅上,手中端着一碗酒,见到李曦雪,眼中闪过一丝轻蔑:“早就听说赤肖国出了个女统领,今日一见,也不过如此。”
李曦雪勒住缰绳,目光平静地看着他:“拓跋太子,用百姓来要挟,就是北狄的待客之道?”
拓跋烈大笑起来,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:“待客之道?对付你们这些孱弱的赤肖人,不需要什么待客之道!李曦雪,若是你今日肯归顺本太子,本太子可以饶雁门关的百姓不死,还可以封你为妃,如何?”
“放肆!”秦风忍不住怒喝一声,长枪直指拓跋烈。
“哦?”拓跋烈挑眉,看向秦风,眼中闪过一丝杀意,“一个小卒,也敢在本太子面前放肆?”
他抬手,就要对秦风动手。李曦雪却更快一步,指尖内力微吐,一道冰蓝色的气劲瞬间射向拓跋烈的手腕。拓跋烈脸色大变,连忙侧身避开,气劲擦着他的铠甲划过,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冰痕。
“大宗师?”拓跋烈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,死死地盯着李曦雪,“你竟然是大宗师巅峰?”
李曦雪没有回答,只是缓缓翻身下马,走到他面前,目光冷冽:“拓跋太子,我来,是想和你做个交易。”
“什么交易?”拓跋烈的语气收敛了几分,他知道,大宗师巅峰的高手,绝非他能轻易对付的。
“放了那些百姓,我陪你一战。”李曦雪的声音清晰而坚定,“若是我输了,雁门关归你;若是你输了,北狄撤军,十年内不得再犯赤肖国边境。”
拓跋烈眼中闪过一丝犹豫,随即又被贪婪取代。若是能战胜大宗师巅峰的高手,不仅能拿下雁门关,还能震慑整个赤肖国,到时候,父亲定会立他为储君。
“好!”拓跋烈站起身,拔出腰间的弯刀,“本太子答应你!三日之后,在雁门关外的校场,我们一战定胜负!”
李曦雪点头,转身就要离开。拓跋烈却突然开口:“李曦雪,你若是不敢来,或者输了不认账,那些百姓,我会一个个杀给你看!”
李曦雪没有回头,只是声音冰冷地留下一句:“我李曦雪,从来说一不二。”
她带着秦风,缓缓走出北狄营寨。身后,拓跋烈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,眼中满是杀意和贪婪。他转身走进大帐,对着一名黑衣人低声道:“去,通知幽冥教的人,三日之后,无论如何,都要杀了李曦雪!”
黑衣人躬身领命,身形一闪,消失在大帐外。
回到雁门关,张毅连忙迎上来:“统领,怎么样?拓跋烈答应放了百姓吗?”
“他答应三日之后和我一战,胜则归他,败则撤军。”李曦雪点头,“这三日,我们还有时间准备。张毅,你即刻派人去附近的城镇,调集粮草和箭矢;秦风,你将‘破锋阵’的变化教给守军,务必让他们在三日内熟练掌握。”
“是!”两人齐声领命,转身去安排。
李曦雪独自登上城楼,看向关外的北狄营寨,眼中闪过一丝冷光。她知道,拓跋烈绝不会轻易认输,三日之后的一战,必然布满杀机,甚至可能有幽冥教的高手埋伏。
但她别无选择。为了雁门关的百姓,为了破锋营的兄弟,为了赤肖国的江山,这一战,她必须赢。
她抬手,握住腰间的“碎雪”剑,剑鞘上的冰纹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决心,泛着越来越亮的光芒。内力在体内缓缓运转,丹田处的滞涩感似乎减轻了几分——或许,这一战,就是她突破“武神境”的契机。
三日的时间,转瞬即逝。雁门关外的校场上,已经围满了北狄和赤肖国的士兵,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。一场决定雁门关命运的大战,即将拉开帷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