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未破晓,京郊破锋营的校场上已响起整齐的呼喝声。
李曦雪立在观礼台的阴影里,玄色劲装外罩了件素白披风,晨风卷动衣袂,猎猎作响。台下五千新兵分成十列,正按她传授的法门运转内力,胸口起伏间,隐约可见淡淡的白气——那是“寒雪心经”简化版初成的迹象。秦风穿梭在队列中,时不时抬手按住士兵的肩,将一缕温和内力渡过去,纠正对方滞涩的经脉流转。
“统领,您看这队。”秦风快步走上观礼台,指着最西侧的队列,语气难掩兴奋,“这三十人都是退伍老兵的儿子,昨日教的‘踏雪步’入门诀,今日竟能踏碎积雪不陷足,比旁人快了整整三日!”
李曦雪抬眼望去,只见那队士兵足尖轻点地面,脚步轻盈如蝶,雪地上只留下浅浅的印记。她指尖微动,一缕内力无声掠过,察觉到其中为首的少年内力最为精纯,动作却带着几分刻意的收敛。“那是谁?”
“是前破锋营校尉陈猛的儿子陈石,”秦风解释道,“他爹十年前战死在雁门关,听说您重建破锋营,带着三个弟弟连夜从乡下赶来的。这孩子心思细,怕露锋芒招人忌,一直藏着实力。”
话音未落,陈石似有感应,猛地抬头望向观礼台,目光清亮而坚定。李曦雪微微颔首,指尖凝出一点冰气,隔空弹向他的脚边。陈石反应极快,足尖顺势一旋,竟借着那点力道旋出半丈,踏雪的痕迹更浅了。
“是块好料子。”李曦雪语气平淡,却让秦风眼中的笑意更浓,“今日正午,让他来我帐中,我传他完整的‘踏雪步’心法。”
秦风刚应下,校场东侧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一名士兵脸色发白地跌坐在地,双手捂着小腹蜷缩起来,额头上冷汗直冒。周围的士兵纷纷围拢过去,七嘴八舌地议论着。
李曦雪身形一闪,已落在那士兵面前。指尖刚触到他的手腕,便察觉到一股杂乱的内力在其丹田处冲撞——是急于求成,强行运转内力导致的经脉紊乱。她掌心泛起冰蓝微光,温和的内力缓缓注入对方体内,像溪流般疏导着滞涩的气劲。
“修炼切忌心浮气躁。”李曦雪的声音透过内力传入士兵耳中,清晰而沉稳,“‘寒雪心经’重循序渐进,如寒梅破冰,需耐得住性子。你昨夜私自加练三个时辰,可知险些伤及根本?”
士兵浑身一颤,冷汗渐渐收了。待李曦雪收回手,他连忙跪地磕头:“谢统领救命!属下再也不敢急于求成了!”
李曦雪扶起他,目光扫过全场:“所有人听着,破锋营练的是保家卫国的本事,不是争强好胜的手段。若再有人私自加练、急于求成,一律逐出营去!”
五千士兵齐声应诺,声音震得积雪簌簌下落。李瑾站在观礼台另一侧,看着这一幕,眼中满是赞叹——三妹如今不仅武功盖世,驭下之道也愈发娴熟,难怪能让这些桀骜的少年心服口服。
正午时分,李曦雪的营帐里飘出淡淡的茶香。陈石端坐在案前,双手紧握,眼神里既有紧张也有期待。案上放着一本线装册子,正是“踏雪步”的完整心法,封面上用内力刻着“破锋”二字,笔锋凌厉。
“你爹陈猛,当年是破锋营最好的斥候。”李曦雪将一杯热茶推到他面前,语气柔和了几分,“他的‘踏雪无痕’能在北狄的眼皮子底下传递情报,从未失手。”
陈石猛地抬头,眼眶微红:“我娘说,爹死前还握着破锋营的令牌,说一定要守住雁门关。”
“会的。”李曦雪看着他,眼中闪过一丝坚定,“不仅要守住雁门关,还要为所有战死的破锋营将士正名。这本心法你收好,勤加练习,日后你会成为比你爹更出色的斥候。”
陈石接过册子,郑重地磕了三个头:“属下定不负统领所托!”
他刚走出营帐,春桃便提着食盒进来了,里面是热腾腾的鸡汤面,还卧着两个荷包蛋。“小姐,这是后厨特意给您炖的,说您早上在寒风里站了两个时辰,得补补身子。”
李曦雪拿起筷子,却注意到春桃袖口沾着点墨渍。“你上午去书房了?”
“是呢,”春桃一边收拾案上的册子,一边笑道,“小妹寄信来了,说在青云剑派学得挺好,掌门还夸她轻功进步快呢。我给您抄了一份,放在您的书桌上了。”
李曦雪心中一暖。自从小妹李曦雨被送往青云剑派,每月都会寄信回来,字里行间渐渐少了从前的怯懦,多了几分江湖儿女的洒脱。她几口吃完面,快步走向书房,果然见案上放着一张信纸,字迹虽仍稚嫩,却笔锋有力。
“三姐,青云剑派的师姐妹都很好,掌门教我‘流云剑法’,说我悟性高……”李曦雪轻声读着,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。前世她忙于军务,从未好好陪过这个妹妹,这一世能看着她安稳成长,也算弥补了些许遗憾。
正看着,李瑾掀帘而入,手中拿着一封烫金拜帖:“三妹,青云剑派掌门玄清道长到了,就在外间等候。”
李曦雪收起信纸,整理了一下衣襟:“请他进来。”
玄清道长身着青色道袍,须发皆白,手中握着一柄拂尘,看上去仙风道骨。见到李曦雪,他稽首行礼,目光却在她周身扫过,眼中闪过一丝惊讶——显然是察觉到了她大宗师巅峰的气息。
“监国大人年纪轻轻,便有如此修为,真是百年难遇。”玄清道长语气诚恳,“老道今日前来,一是为雨丫头捎些衣物,二是想与大人商议结盟之事。”
“道长请坐。”李曦雪抬手示意,春桃端上热茶,“不知青云剑派为何想与破锋营结盟?”
玄清道长放下拂尘,神色凝重起来:“大人有所不知,幽冥教近日在江湖上动作频频,已接连吞并了三个小门派,还放出话来,说要为血影教报仇,铲除所有与大人有关的势力。青云剑派虽有心除害,却独木难支,若能与破锋营联手,定能平定这江湖乱象。”
李曦雪指尖在茶杯边缘划过,心中已有了计较。幽冥教是血影教的幕后黑手,前世直到她战死,也未能将其彻底铲除。这一世若能借青云剑派之力除了这个隐患,倒是省了不少事。
“结盟可以。”李曦雪抬眼看向玄清道长,语气坚定,“但我有三个条件。”
玄清道长连忙道:“大人请讲,只要贫道能办到,绝不推辞。”
“第一,青云剑派需提供幽冥教的详细据点,协助破锋营清剿;第二,教中弟子若有愿意参军者,破锋营优先收录;第三,不得干预朝政,江湖事江湖了,朝堂事朝堂管。”
这三个条件既守住了底线,又显露出合作的诚意。玄清道长略一思索,便点头应下:“大人所言极是,贫道都答应。明日起,我便让人整理幽冥教的据点分布图,送到破锋营来。”
送走玄清道长,李曦雪刚回到书房,秦风便拿着一份密报匆匆进来,脸色凝重:“统领,北狄那边出事了!他们扣押了我们的使者,还在雁门关外筑起了营寨,看样子是要开战了!”
李曦雪接过密报,上面的字迹潦草,显然是加急送出的。密报上说,北狄太子亲自带人辱骂使者,还放话要“踏平京城,为射雕营报仇”。
“好得很。”李曦雪眼中闪过一丝冷光,将密报拍在案上,“他们倒是比我预想的来得更快。”
“统领,我们现在怎么办?”秦风握紧了拳头,眼中满是战意。
“通知林锐,加强京城防务,防止北狄细作混入;让破锋营即刻停止休假,全员备战;另外,传我命令,命雁门关守将死守关口,不得主动出击。”李曦雪语速极快,条理清晰,“明日我亲自去雁门关一趟,会会这位北狄太子。”
李瑾这时也走了进来,听到这话连忙道:“三妹,你是监国,不可轻易涉险!要不我去吧,你在京城坐镇。”
“二哥,你留下辅佐新帝,稳定朝局。”李曦雪看着他,语气不容置疑,“北狄太子此次来势汹汹,定有高手随行,只有我去,才能镇得住场面。况且,雁门关是我前世战死之地,这一世,我要在那里,给北狄一个教训。”
见她态度坚决,李瑾便不再劝阻:“那你务必小心,我已让人备好粮草和兵器,明日一早便可出发。”
夜色渐深,破锋营的营帐里依旧灯火通明,士兵们正在收拾行装,甲胄碰撞声、兵器摩擦声此起彼伏,却井然有序。李曦雪独自站在校场中央,抬头望着夜空——繁星点点,与前世雁门关外的星空一模一样。
她运转“寒雪心经”,内力在体内缓缓流转,却在丹田处遇到了一丝滞涩。大宗师巅峰的瓶颈如同无形的屏障,无论她如何冲击,都难以突破。“武神境……”李曦雪喃喃自语,指尖凝出一朵冰梅,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,“或许,只有在真正的战场上,才能找到突破的契机。”
这时,春桃端着一件厚厚的狐裘走来:“小姐,夜深了,天凉,您披上吧。明日还要赶路呢。”
李曦雪接过狐裘披上,暖意从肩头蔓延开来。她看向春桃,忽然问道:“春桃,你跟着我这么久,怕不怕打仗?”
春桃愣了一下,随即用力摇头:“不怕!小姐在哪,我就在哪。况且,有小姐在,一定能打胜仗的!”
李曦雪笑了,这是今日以来,她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。身边有亲人,有兄弟,有忠心耿耿的下属,还有愿意信任她的百姓,即便前路布满荆棘,她也不再是孤身一人。
她抬手望向雁门关的方向,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。北狄太子、幽冥教、未破的武道瓶颈……所有的挑战,她都接下了。
明日,雁门关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