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年初二,天色晴好,阳光照在积雪上,反射出耀眼的光芒。京城里拜年的人流络绎不绝,车马声、道贺声、鞭炮声混杂在一起,热闹非凡。听雪院内,却透着一股大战间歇的宁静。
李曦雪起身时,已比平日晚了些。窗外梅枝上的积雪化了些,滴滴答答落下水珠,映着阳光,像缀了层碎金。她如常以内力温养梅树与水仙,感受着植株内勃勃的生机,一夜安眠带来的松弛感渐渐被一种惯常的警觉取代。
“小姐,今儿个初二,按例该去几位老王爷和国公府上拜年。”春桃端着早膳进来,是一碗撒了碧绿葱花的鸡汤小馄饨和几样爽口小菜,“衣裳给您备好了,是那件绛紫色缠枝莲纹的常服,既不失礼,行动也便宜。”她顿了顿,压低声音,“秦风一早来回过话,说……‘客人’们昨夜挺安分,没挪窝。”
“嗯。”李曦雪坐下,慢慢吃着馄饨。汤鲜馅嫩,暖胃舒心。她知道春桃指的是那些被盯死的北狄暗桩。拜年是个好由头,正好可以亲自去某些地方“走走看看”。
李曦雨也起来了,穿着新做的鹅黄色绣梅花小袄,头发梳得整整齐齐,见到李曦雪,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:“三姐新年好!”只是那双滴溜溜转的大眼睛,暴露了她想跟着出去“见世面”的心思。
“今日随我出门拜年,要守规矩,少说话,多看多听。”李曦雪看了她一眼,淡淡道。
“是!我一定乖乖的!”李曦雨立刻保证,小脸上满是兴奋。
用过早膳,收拾停当,巳时初,马车便备好了。李曦雪带着李曦雨,由秦风带着几名精干侍卫护卫着,出了听雪院,融入拜年的人流。
首先去的是德高望重的老荣王府。王府门前车水马龙,宾客盈门。老荣王是宗室长辈,须发皆白,精神矍铄,见到李曦雪姐妹,很是高兴,说了不少勉励的话,又给李曦雨包了个厚厚的红封。厅内暖意融融,茶香四溢,一派祥和。李曦雪应对得体,言谈间不忘留意厅中往来人等,神识微展,感知着四周气息,并无异常。
从荣王府出来,又去了镇国公府。镇国公是军旅出身,性格豪爽,拉着李曦雪说了好些边关旧事,又考较了李曦雨几句拳脚,见她应对有章法,高兴地赏了一柄小巧的镶宝石匕首。李曦雨爱不释手,偷偷看李曦雪脸色,见姐姐微微颔首,才欢喜地收下。
接连走了几家王府、国公府,已是午时。马车行至离工部衙门不远的一条街巷时,李曦雪吩咐停车。“有些乏了,前面有家‘清茗轩’茶楼,点心不错,去歇歇脚。”她说着,牵起李曦雨的手下了车。
“清茗轩”是家老字号,雅致清净。要了二楼临窗的雅间,点了壶龙井并几样精细茶点。李曦雨趴在窗边,看着楼下街景,小口吃着豌豆黄。
李曦雪看似悠闲地品茶,神识却如水银泻地,悄然覆盖了斜对面工部衙门的后院角门。根据秦风的情报,那个被重点监控的工部主事,有个相好的住在附近,他常借午休时辰从此门溜去私会。
果然,不到一炷香的功夫,角门悄无声息地开了条缝,一个穿着工部低级官员常服、身形微胖的中年人闪了出来,左右张望一下,便低头快步走向巷子深处。
“小雨,坐稳了。”李曦雪放下茶杯,声音平静无波。话音未落,她的人已如一片轻羽,从窗口飘然而下,落地无声,几步便隐入了巷子阴影中。李曦雨瞪大了眼,紧紧捂住嘴巴,不敢出声。
那工部主事浑然不觉,走到巷中一户不起眼的小院门前,有节奏地敲了几下。门吱呀一声开了,他闪身进去。
李曦雪并未靠近,只是远远立于墙角的阴影里,气息完全收敛,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。她指尖微动,一缕极细极寒的内力悄无声息地射出,附在了那扇木门的门轴上。这缕内力如同她的耳目,院内任何微小的震动和声音,都能被她清晰感知。
院内传来低语声,一男一女,声音压得极低。起初是些男女间的调笑,片刻后,那男子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焦虑:
“……不行,最近风声太紧,李曦雪那女人盯得死紧!图纸……图纸我暂时拿不出来,库房加了双岗,还有高手暗哨……”
“可是……上头催得急,说北边等着要……若是误了事,你我……”女声带着哭腔。
“再等等……过了这阵风头……听说他们要在上元灯会上动手,到时候乱起来,或许有机会……”
李曦雪眼神一凛。上元灯会?人山人海,确是制造混乱、浑水摸鱼的好时机!北狄果然贼心不死!
就在这时,异变突生!巷子另一头,突然冲出三个蒙面黑衣人,手持钢刀,直扑那小院门口!显然,他们是来灭口的!
几乎在黑衣人出现的瞬间,李曦雪动了!“雪影迷踪步”施展到极致,身影如鬼魅般掠过巷子,后发先至,挡在了院门前!
“什么人?!”为首的黑衣人厉喝,刀光一闪,劈向李曦雪面门!刀势狠辣,带着腥风,是北狄死士惯用的招式!
李曦雪不闪不避,右手探出,食指中指并拢,精准无误地迎向刀锋!指尖之上,凝聚着凝练如实质的冰蓝气劲!
“叮!”一声脆响!那精钢打造的刀身,竟被她两根手指生生夹住!黑衣人只觉一股极寒巨力从刀上传来,虎口崩裂,钢刀险些脱手!他大惊失色,想要抽刀,却发现刀身如同被焊住,纹丝不动!
另外两名黑衣人见状,一左一右,双刀齐出,分袭李曦雪两肋!配合默契,速度极快!
李曦雪冷哼一声,夹住钢刀的手指微旋,“咔嚓”一声,那柄钢刀竟被她指力硬生生折断!同时,她左手衣袖拂出,看似轻描淡写,却带起一股凛冽寒风!
“寒风拂柳!”
衣袖拂过,那两名袭来的黑衣人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寒流扑面而来,手中钢刀瞬间覆盖上一层白霜,动作骤然迟缓!紧接着,胸口如被重锤击中,闷哼一声,倒飞出去,撞在巷壁上,滑落在地,动弹不得!
而被折断兵刃的首领,还没来得及反应,李曦雪夹着半截断刀的手指已如闪电般点出,正中他胸前要穴!
“呃!”黑衣人身体一僵,眼神凝固,直挺挺地向后倒去。
从黑衣人出现到全部倒地,不过几个呼吸之间!巷子里恢复了寂静,只剩下那工部主事和院内女子惊恐的抽气声。
李曦雪看都没看地上的黑衣人,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院门上。门内,死一般的寂静。
“自己出来,还是我请你们出来?”她的声音清冷,不带丝毫感情。
片刻后,院门颤抖着打开,那工部主事面如死灰,瘫软在地,他身后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更是吓得瑟瑟发抖。
秦风带着人适时出现,迅速将地上昏迷的黑衣人和这对男女带走清理。
李曦雪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几只苍蝇。她抬头,看向二楼窗口那个紧张得小脸发白的小脑袋,微微一笑,招了招手。
李曦雨这才长舒一口气,拍了拍胸口,赶紧跑下楼。
回到茶楼雅间,李曦雨捧着微凉的茶杯,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,才缓过神来,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李曦雪:“三姐……你……你刚才好厉害!就那么……唰唰几下!”
“不过是几只烦人的蚊蝇。”李曦雪给她续上热茶,“记住,遇事莫慌,看清再动。”
歇息片刻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,拜年继续。只是接下来的路程,李曦雨格外安静,紧紧挨着李曦雪,小手拽着她的衣角,眼神里除了依赖,更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崇拜。
傍晚回到听雪院,春桃早已备好热水和晚膳。饭桌上,李曦雨绘声绘色地跟春桃描述下午的“惊险”经历,当然,略去了具体细节,只夸张地形容三姐如何“神仙般”打跑了坏人。
李曦雪由着她去说,安静地用着饭。窗外,夕阳西下,天际染上一片暖橘。拜年路上顺手清理了几只老鼠,还得到了上元灯会可能生变的消息,这个初二,不算虚度。
她给李曦雨夹了块她爱吃的糖醋排骨,看着小姑娘吃得香甜的模样,心中那片因杀戮而冰封的角落,似乎又被这寻常的烟火气暖化了一角。守护这份寻常,便是她执剑的意义。
夜色渐浓,听雪院的灯笼次第亮起,温暖而安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