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年初四，天色微明，薄雾如纱，笼罩着京城。听雪院内异常安静，连仆役扫雪的沙沙声都放轻了许多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凝滞。廊下新挂的灯笼在晨雾中晕开一团团朦胧的红光，那株老梅静立庭中，花瓣上的露珠凝而不坠，仿佛也感知到了不寻常的气氛。
李曦雪起身时，内室只点了一盏灯，光线昏黄。她走到窗边，未像往日般推开窗，只是静立片刻，指尖虚按在窗棂上，一缕极细微的冰蓝内力如蛛丝般探出，感知着院外街道上远比平日更早、更密集的车马声和刻意放轻的脚步声。那是禁军和破锋营在暗中调动布防。
“小姐，您醒了。”春桃端水进来，声音压得低低的，眼下有浓重的青影，显然一夜未眠，“热水备好了，早膳是清粥小菜，灶上还温着安神汤。”她将帕子递上，欲言又止。
“无妨，照常便是。”李曦雪接过帕子，水温恰到好处。她神色平静，洗漱更衣，动作一如往常，只是周身的气息比平日更沉凝几分，像一张拉满的弓，引而不发。
用早膳时，李曦雨也格外安静，小口喝着粥，时不时偷眼看姐姐，大眼睛里藏着不安。她虽年幼，也嗅到了空气中的紧张。
“今日我要随陛下往皇觉寺上香，”李曦雪放下筷子，用帕子拭了拭嘴角，看向妹妹，“你留在府中，听春桃的话，不许乱跑。”
“三姐……”李曦雨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最终只是低下头，闷闷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辰时初，宫里的仪仗已至府门外。李曦雪换上一身庄重的深青色绣银凤宫装，外罩玄色狐裘，“碎雪”剑并未明悬腰间，而是以精巧机关藏于宽大袖袍之内。她临上马车前，回身对送至门前的春桃和李曦雨微微颔首：“看好家。”
马车驶出听雪院，汇入前往皇觉寺的皇家仪仗队伍。御辇居中，禁军护卫森严，旌旗招展，但队伍行进的速度却比往常慢上许多，透着一股刻意的小心翼翼。李曦雪坐在车内，闭目养神，神识却如一张大网，悄然覆盖了方圆数百丈的范围，感知着每一丝风吹草动。街道两旁围观百姓的喧哗、护卫马蹄踏在青石上的脆响、甚至远处屋檐上积雪滑落的细微声响，都清晰映入她脑海。
队伍行至离皇觉寺尚有五里的一处枫林道时，李曦雪倏然睁眼！来了！
几乎同时，异变陡生！
“咻咻咻——！”
数十支淬毒的弩箭从道旁茂密的枫林深处激射而出，目标并非御辇，而是队伍前段负责开路的禁军骑兵！箭矢来得极其突然、密集，带着刺耳的破空声！
“敌袭！护驾！”禁军统领厉声高呼，队伍瞬间大乱！战马惊嘶，士兵们慌忙举盾格挡，但仍有多人中箭落马，伤口瞬间发黑，显然是剧毒！
“结阵！保护陛下和殿下！”秦风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，破锋营士兵迅速收缩，在御辇和李曦雪马车周围结成圆阵，刀剑出鞘，寒光闪闪。
李曦雪并未立刻出手，目光冷冽如冰，扫过弩箭射来的方向。这只是佯攻，扰乱视线，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！
果然！就在禁军阵脚微乱之际，枫林深处传来数道尖锐的哨响！紧接着，八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树顶、岩石后掠出，速度快得只剩残影！他们并非直扑御辇，而是分成两拨，一拨四人，手持奇门兵器——链子枪、飞爪、弯刀、铁尺，招式刁钻狠辣，直取护在御辇周围的破锋营精锐！另一拨四人，则身形如烟，悄无声息地绕向侧翼，目标赫然是李曦雪的马车！这八人，气息阴冷强悍，竟全是宗师境的好手！比前几日遇到的死士强了不止一筹！
“保护殿下！”秦风怒吼，挥刀迎上一名使链子枪的宗师，刀光如匹练，与对方战在一处，气劲交击，轰鸣不断！其余破锋营士兵也纷纷接战，但对方武功太高，配合默契，瞬间便有数人受伤！
而袭向马车的四名宗师，更是狠角色！当先一人使一双乌黑的判官笔，笔尖泛着绿芒，直点马车车窗！另一人手持一对分水刺，身形诡异，贴地滑来，直取马匹！第三人使一柄细剑，剑光如毒蛇吐信，悄无声息刺向车底！最后一人则跃上车顶，双掌泛着赤红，带着灼热掌风，狠狠拍下！四人合击，封死了马车所有退路，竟是存了一击必杀之心！
“殿下小心！”车夫吓得面无人色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马车车厢轰然炸裂！木屑纷飞中，一道深青身影如凤凰展翅，冲天而起！正是李曦雪！
她人在半空，“碎雪”剑已然出鞘，冰蓝色的剑气瞬间爆发，如寒冬降临，笼罩四方！
“北狄七杀堂？好大的手笔！”她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，面对四名宗师的合击，不退反进！
使判官笔的宗师双笔如电，点向她周身大穴！李曦雪手腕一抖，“碎雪”剑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，并非格挡，而是以更快的速度，剑尖精准无比地点在对方双笔的发力薄弱处！
“叮！叮！”两声轻响！那宗师只觉双臂剧震，判官笔险些脱手，心中骇然！对方剑法之精妙，内力之深厚，远超想象！
与此同时，贴地滑来的分水刺已到马腹！李曦雪足尖在车辕上轻轻一点，身形如柳絮般飘起，避开刺击，同时左掌拍出，一股柔和却磅礴的掌风拂过马匹，将受惊的马儿稳稳送到安全地带！右剑却不停歇，反手一剑削向那使细剑的宗师手腕！剑光如电，后发先至！
那使细剑的宗师大惊，急忙变招格挡，“铮！”一声刺耳锐响，他手中细剑被“碎雪”剑上传来的巨力震得弯曲成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，整个人踉跄后退！
而车顶那人的赤红掌风已然拍下！李曦雪头也不回，听风辨位，左掌向上拍出，掌心隐现冰蓝漩涡！
“玄冰掌！”
“轰！” 冰火两股掌力相撞，发出闷雷般的巨响！那车顶宗师只觉一股极寒掌力顺着手臂经脉狂涌而入，灼热的掌风瞬间被冻结，他惨叫一声，如断线风筝般从车顶摔落，手臂覆盖上一层白霜，蜷缩在地，瑟瑟发抖！
一个照面，四名宗师合击之势被破，一人重伤！剩下三人又惊又怒，攻势更急！
李曦雪身形落地，衣袂飘飘，纤尘不染。“碎雪”剑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，剑招时而如飞雪漫天，笼罩四方，时而如冰棱突刺，凌厉无匹！她将“雪影迷踪步”施展到极致，在三人围攻中穿梭自如，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攻击，剑尖总能寻隙而入，逼得对方手忙脚乱！
另一边，秦风等人也与另外四名宗师战得激烈，虽落下风，却死死缠住对方，不让他们靠近御辇半步。
李曦雪心知必须速战速决，拖延下去，恐生变故。她眼神一凝，体内“寒雪心经”全力运转，周身寒气大盛，地面甚至凝结出薄冰！
“游戏该结束了。”她清叱一声，剑势陡然一变！不再闪避，而是人剑合一，化作一道璀璨无比的冰蓝长虹，直射向那使判官笔的宗师首领！正是“寒雪剑法”绝招——“雪刃焚天”的起手式！剑未至，那凛冽的剑意已让对手如坠冰窟，血液都要冻结！
“不好！快退！”那首领魂飞魄散，疯狂挥舞判官笔格挡，另外两人也拼命来救！
“破！”李曦雪吐气开声，剑光暴涨！
“咔嚓！” 判官笔应声而断！剑光掠过，那首领胸前爆出一团血花，眼中满是难以置信，仰天倒下！
另两名宗师被剑气余波扫中，如遭重击，吐血倒飞！
解决掉马车旁的威胁，李曦雪毫不停留，身形一闪，已加入秦风那边的战团！她剑光如轮，所向披靡，剩下四名宗师本就被秦风等人缠住，如何挡得住武神之威？不过数合，便被尽数斩杀或重伤擒拿！
战斗从开始到结束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。枫林道上，一片狼藉，尸体横陈，血腥气弥漫。禁军和破锋营士兵正在救治伤员，清理现场。
李曦雪还剑入鞘，气息平稳，仿佛刚才那场激战只是热身。她走到御辇前，微微躬身：“陛下受惊了。逆贼已诛，请陛下安心。”
御辇帘幕掀起一角，露出萧景渊有些发白但强自镇定的小脸：“朕……朕无事。有劳……皇姐。”声音虽微颤，却带着信任。
李曦雪直起身，对秦风道：“清理干净，活口带走严加审讯。加强戒备，继续前往皇觉寺。”
“是！”秦风肃然领命。
队伍重新整顿，缓缓向皇觉寺行进。只是气氛，已与出发时截然不同。阳光穿透枫林，照在李曦雪深青的宫装上，映出点点金光，也照在她平静无波的侧脸上。
这场预料之中的伏击，被她以雷霆手段粉碎。但李曦雪心中并无轻松，反而更加凝重。北狄连“七杀堂”的宗师都派出来了，可见决心之大。皇觉寺……恐怕也不会太平。
她抬眼望向远处山巅上隐约可见的寺庙轮廓，目光深邃。这上香的路，注定不会平静。但无论如何，她都会护着这年幼的皇帝，踏平前路所有荆棘。
车辙碾过沾染血迹的路面，发出沉闷的声响。新的一年，就在这刀光剑影中，真正拉开了序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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