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冰冷、沙哑，带着电子合成质感的声音在狭窄的维修通道内回荡，仿佛来自地底深处沉睡的古老机械。通道深处一片漆黑，数据视界的扫描受到了强烈的干扰，只能勾勒出一个模糊的、人形的轮廓轮廓，但其内部结构却是一片混沌，散发着非生命体的能量波动。
“闯入者……出示……‘信物’……”
声音重复着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程序化的固执。身后栅栏门外，变异鼠群疯狂的撞击和刮擦声依旧不绝于耳，提醒着陈默和苏婉他们并未脱离险境。
信物？陈默瞬间想到了怀中那枚来自“星火之引”神秘男人的黑色徽章。他毫不迟疑，将其取出，握在手中，向着通道深处的黑暗示意。
“是这个吗？”
没有回应。但几秒钟后，通道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机械运转声，一道幽蓝色的扫描光束自上而下，笼罩了陈默手中的徽章。光束在徽章表面那些复杂的星图与神经束纹路上停留了片刻，似乎在验证着什么。
【检测到未知高能扫描……分析能量签名……匹配度：97.3%……权限确认：访客（临时）。】
数据视界捕捉到了扫描的能量残留和一段极其短暂的验证信息流。
“验证……通过。”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，语气似乎……缓和了极其微弱的一丝？“临时权限授予。跟随……指引光带。警告……勿偏离路径……勿触碰未知设备……”
话音落下，通道两侧的墙壁上，每隔一段距离便亮起了一排柔和的、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光带，如同一条指引的路标，向着通道深处延伸。
陈默心中稍定，看来这枚徽章确实是某种通行证。他看了一眼苏婉，示意她跟上，然后率先沿着光带向前走去。苏婉紧紧跟在他身后，惊魂未定地打量着四周，这神秘的地下设施和刚才那诡异的声音都让她感到不安。
通道一路向下，坡度平缓，墙壁是坚固的合金材质，与外面锈蚀的排水系统截然不同，显然属于另一个更高级别的、战前或许就已存在的设施。空气变得干燥、洁净，带着循环系统特有的轻微臭氧味。
前行了大约五分钟，通道到了尽头，一扇光滑如镜、没有任何可见门缝或把手的银色金属门悄无声息地滑开，露出了后面的空间。
那是一个圆形的、如同中枢大厅般的场所。穹顶很高，投射下模拟的自然光线，让整个空间亮如白昼。大厅中央是一个环形的控制台，布满了早已熄灭的屏幕和按钮。四周的墙壁则是一排排嵌入式的、如同休眠舱般的设施，大部分舱门紧闭，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。
而最引人注目的，是大厅中央控制台旁，站立着的那个“人”。
或者说，曾经是人。
它身高约一米八，穿着残破不堪、依稀能看出是某种制式军服的衣物，裸露在外的部分并非血肉，而是闪烁着黯淡金属光泽的合金骨骼和复杂的线路管道。它的头部一半还保留着干瘪灰败的人类皮肤和头发，另一半则被银灰色的金属颅壳取代，一只电子眼闪烁着猩红的光芒，另一只属于人类的眼睛则是一片死寂的灰白。
刚才那个冰冷的声音，显然就是来自于它——一个半机械化的改造体，或者说，一个在漫长岁月中部分肉体已然腐朽，仅凭机械维持着部分功能的“存在”。
它的机械手臂垂在身侧，手指是尖锐的金属探针，另一只还保留着部分血肉的手臂则无力地牵拉着。它站在那里，如同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哨兵。
“欢迎……来到……第七号……前哨观测站。”改造体的电子眼聚焦在陈默身上，声音依旧沙哑，但似乎多了一丝……人性化的疲惫？“我是本站的……值守官，代号……‘守墓人’。”
守墓人……名副其实。它守望着这个早已被遗弃的基地，也守望着自己逐渐消亡的人性。
“星火之引的标记指引我们来到这里。”陈默保持着警惕，开口道，“我们需要暂时的安全，以及……信息。”
守墓人的电子眼闪烁了几下，似乎在处理信息。“临时权限……包含基础庇护……及 Level 1 数据库查询功能。外部威胁……‘裂齿鼠群’……已被隔离门阻挡。追踪你们的……‘猎犬’……已抵达排水系统外围……暂时无法突破主防御。”
它果然知道外面的情况。
“Level 1 数据库，包含什么？”陈默追问。
“基地基本概况……周边区域地图（过期）……以及……‘普罗米修斯’计划……早期公开备忘录（部分）。”守墓人回答。
普罗米修斯！陈默目光一凝。果然与这个计划有关！
“查询‘普罗米修斯’计划早期备忘录，关键词：‘默示录’，‘源泉’，‘M-07’。”他立刻下达指令。
守墓人的电子眼红光稳定亮起，大厅中央环形控制台上，几块屏幕闪烁了几下，挣扎着亮起，显示出大量滚动的、夹杂着缺失代码和乱码的文字信息。
【项目：普罗米修斯（一级机密）】
【目标：探寻并引导‘源泉’之力，创造新世代人类（神裔？）】
【子项目：默示录（最高机密）】
【概述：筛选具备特殊基因序列或精神耐受性个体，进行‘源泉’直接注入实验，观察适应性及异变。失败率：99.87%。幸存者……数据缺失……】
【备注：实验体M-07（林晓月）表现出异常高契合度，但伴随强烈人格排斥及精神污染风险。建议……观察……谨慎使用……】
【警告：‘源泉’具高度自主意识及同化倾向，非‘容器’或‘引导’，实为……（数据损坏）……侵蚀与取代！】
【关联记录：早期实验日志片段（编号：CM-01）……（文件加密等级：Level 3，权限不足）】
CM-01！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！这个编号……与他记忆碎片中那个模糊的、痛苦的、被称为代号的男孩隐隐对应！
他的过去，果然与“普罗米修斯”和“默示录”紧密相连！
“CM-01！调取所有关联信息！提升权限！”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迫。
“权限不足。”守墓人冰冷地拒绝，“Level 3 权限需要更高层级信物或……基地最高指挥官授权。本站最高指挥官……已于74年前……确认阵亡。”
线索再次中断。但陈默至少确认了两点：第一，他极可能就是早期的实验体CM-01；第二，“源泉”绝非善类，戴文和灰烬商团的行为，很可能是在玩火自焚，甚至……是在为虎作伥。
就在这时，守墓人突然抬起头，电子眼红光大盛！
“警报！检测到高强度能量爆破！外围防御正被强行突破！追踪单位……使用了‘破障者’级炸药！”
几乎在它话音落下的同时，整个大厅猛地一震！头顶簌簌落下灰尘！远处传来了沉闷的爆炸声！
“猎犬”竟然动用了如此重火力！他们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抓住或灭口！
“防御系统还能支撑多久？”陈默冷静地问道，手已经按在了突击步枪上。
“估算……最多十五分钟。”守墓人的电子音带着一丝杂音，“主能源早已枯竭，备用能源仅能维持基础设施及低功率防御场。”
十五分钟！
“有没有其他出口？或者反击方案？”苏婉急切地问道。
守墓人的机械头颅转向大厅一侧墙壁上某个不起眼的、标记着危险符号的闸门。“紧急逃生通道……通往更深层废弃矿区……环境未知……风险……极高。反击方案……缺乏足够能源启动重型防御武器。”
它顿了顿，那只猩红的电子眼再次看向陈默，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决绝：“根据……基地最终守则第7条……当基地面临不可逆失陷风险时，值守官有权启动……‘最终清理协议’。”
最终清理协议？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。
“协议内容？”陈默问。
“过载备用能源核心……引发链式反应……清除基地内……所有生命体及……敏感数据。”守墓人的话语冰冷而残酷。
自毁！
陈默瞳孔微缩。这确实是最彻底的解决方式，但这也意味着他们将与外面的“猎犬”同归于尽。
“启动协议需要多久？”
“倒计时……三分钟。需值守官……手动确认。”
大厅再次剧烈震动，爆炸声更近了！甚至能听到合金门被切割的刺耳噪音！
时间不多了！是冒险进入未知的逃生通道，还是……启动这毁灭性的最终协议？
陈默的目光快速扫过大厅，掠过那些尘封的休眠舱，掠过守墓人那半人半机械的躯体，最后落在苏婉苍白而坚定的脸上。
他做出了决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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