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 契燃星火，影照宫墙

第42章 契燃星火，影照宫墙

暮春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青芝药铺时，苏晚萤正蹲在药柜前，用银镊子将最后一撮发霉的陈皮夹进铜盆。

林十三抱着一摞晒得半干的药材从外头进来，少年的白衫被风掀起一角，露出腰间新佩的警毒香囊——那是她今早亲手用紫苏叶和艾草缝的，香囊上还绣了个极小的"萤"字。

"小姐，青萍姐在偏厅等您。"林十三将药材码进"陈"字格药柜，鼻尖动了动，"她身上有松烟墨的味道，应该带了新消息。"

苏晚萤擦了擦手，腕间玉镯随着动作轻响。

玲珑境里的灵泉昨夜刚被她用来泡制紫草膏，此刻水面还泛着淡青色的涟漪。

她推开偏厅门时，青萍正站在窗边逗弄襁褓里的婴儿，见她进来，立刻将孩子交给奶娘，从衣襟里摸出个用油纸包着的密信。

"这是百草会分舵传来的。"青萍指尖沾了唾沫，将信封口的蜡印轻轻揭开，"三皇子府今晨送了八车货物进内城，车夫里有两个是福来药铺的伙计——林兄弟说的没错，他们车底夹层藏着带霉斑的药材。"

苏晚萤展开信纸，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三皇子近半月的行踪：初八去了城西破庙，十五在醉仙楼见了个戴斗笠的灰衣人，昨日寅时又派暗卫进了宫......她的指尖停在"破庙"二字上，抬眼看向青萍："能查到破庙里的人是谁吗？"

"我已让分舵的人守在庙外。"青萍将信重新包好，塞进苏晚萤掌心，"另外，我今日在茶楼听人说，三皇子的侧妃近日总往太医院送南海珊瑚，说是给皇后娘娘补气血——可珊瑚性燥，皇后娘娘本就体热......"

"是换了方子的慢性毒。"苏晚萤将信纸投入炭盆，火星子舔着墨迹，"前世皇后就是这样，每月喝着'补药'，最后咳血而亡。"她突然冷笑，"沈鹤龄篡改的药典，原来在这里等着。"

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。

萧璟珩掀帘而入时，玄色大氅还沾着未干的晨露，腰间玉牌撞出清脆的响。

他手里提着个锦盒，盒盖掀开一角，露出半截带血的衣袖。

"大理寺审出了新东西。"他将锦盒推到苏晚萤面前，"沈鹤龄的供状里提到，三皇子去年冬天买通了太医院的掌事，往给太后的安神汤里加了曼陀罗籽。"他的目光扫过她腕间的玉镯，声音低了些，"你要的证据，我都让人封存在暗卫的密室里。"

苏晚萤没接锦盒，反而伸手捡起盒里的衣袖。

布料上的沉水香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——正是沈鹤龄身上的味道。

她将衣袖递给林十三："去太医院后巷，顺着这味道找，沈鹤龄定在那藏了账本。"

少年接过衣袖时，指尖微微发颤。

他望着苏晚萤的眼睛，忽然单膝跪地："林十三愿为小姐效死，此生若有二心，叫我闻尽天下腐臭，永坠无间！"

"起来。"苏晚萤伸手将他扶起，"药影卫不需要死士，需要的是能活着把消息带回来的眼睛和鼻子。"她摸出枚刻着"萤"字的铜牌，"这是你们的腰牌，以后进出青芝不用通传，拿药柜第三层的'醒神散'也不用登记。"

林十三攥紧铜牌，喉结动了动："小姐，我昨日在福来药铺后巷闻见了......"

"绿芜的味道？"苏晚萤的声音突然冷下来。

青萍猛地抬头："绿芜？那不是......"

"是假的。"苏晚萤摸了摸腕间玉镯，"前世我身边的大丫鬟绿芜，被三皇子用迷魂散控制，最后替他挡了毒针。"她的指腹划过玉镯内侧的纹路，"我用灵泉养了她的意识残片，做成半傀儡。

今早她传回消息，说三皇子在密室里藏了本《毒经》，封皮是玄色的。"

萧璟珩的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："太危险。

你明知道灵泉每次操控傀儡都要耗损生气......"

"松手。"苏晚萤抽回手，腕间玉镯在他掌心留下道红痕，"我自己的命，轮不到你操心。"她转向青萍，"今晚子时，让分舵的人在三皇子府后墙点三盏红灯笼。

绿芜需要光。"

青萍重重点头，将襁褓里的孩子往怀里拢了拢："我这就去安排。"

林十三突然嗅了嗅空气："小姐，外头有薄荷味的马蹄香——是玄微道长的驴车。"

话音未落，玄微掀帘进来，肩上还搭着他那串叮当作响的琥珀。

他晃了晃手里的卦筒："女娃子，老夫替你算过了，今晚月掩木星，是动暗棋的好时候。"他指了指萧璟珩，"这位皇子殿下的命盘倒是有趣，最近总往'萤'字宫位跑。"

萧璟珩的耳尖微微发红，却仍绷着脸："我让人在三皇子府周围布了暗卫，绿芜若是出事......"

"不会出事。"苏晚萤打断他，"她现在是我的眼睛，我比谁都惜着。"她转身走向后堂，"林十三，去把新制的警毒香分给药影卫，每人三枚。

青萍，你带奶娘去西市买些小米，顺道探探米行的账册——三皇子的粮道，该查查了。"

众人领命退下时，萧璟珩留在原地。

他望着苏晚萤的背影，声音低得像叹息："晚萤，我昨日去了苏家旧宅。"

苏晚萤的脚步顿住。

"宅子里的梧桐树还在，树洞里的那坛桂花酿......"他喉结动了动，"我让人重新封了坛口。

你说过，等我们成婚后，要在树下喝这坛酒的。"

苏晚萤没有回头。

她摸了摸腰间的九连环药囊，"苏"字在指腹下硌得生疼。

前世的她，就是在这棵树下，把祖传的药经交给萧璟珩，说要做他的贤内助；也是在这棵树下，他亲手将毒酒递到她面前，说"晚萤，朕要立白月光为后"。

"萧璟珩。"她转身时，眼里没有半分温度，"你该明白，我要的不是一坛酒，是苏家三百口的命。"她指了指案头的《药典》残页，"等我查到当年害我祖父的真凶，等我把三皇子的人头挂在城门上，等我让所有害过我的人都跪在苏家祠堂前——"她的声音突然轻了，"或许我会考虑，要不要听你说那些陈年旧事。"

萧璟珩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。

他望着她腕间的玉镯，突然想起前世冷宫火起时，她也是这样站着，腕间玉镯碎成八瓣，却始终不肯看他一眼。

"我等。"他说，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，"等你要的一切都拿到手，等你愿意回头看我一眼，我就把命掏出来，任你处置。"

苏晚萤没有接话。

她走到药柜前，取出个青瓷瓶，里面装着新制的"续骨散"。

这是给林十三准备的——少年总爱爬墙越脊，上次追毒贩时摔断了肋骨，她用灵泉泡了七日才治好。

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，落在"青芝"的匾额上。

被银针钉过的木痕里，昨日渗出的树脂已经凝固，在光下像颗剔透的琥珀。

药影卫的腰牌碰撞声从外头传来，夹杂着林十三清冽的声音："张四，你的警毒香带了吗？

要是闻见苦杏仁味，立刻吹哨——那是氰化物！"

青萍的笑声跟着飘进来："林兄弟，你比我家那口子教孩子还啰嗦。"

苏晚萤望着满室药香里忙碌的身影，忽然想起前世冷宫的黑暗。

那时她蜷缩在草堆里，听着外头的更声，以为这一辈子都要在腐烂的药味里度过。

可如今，她有了药影卫，有了青芝药铺，有了能替她闻毒查奸的眼睛，能替她传信递情的耳朵。

而那些躲在阴影里的人，该醒了。

她摸出怀里的密信，那是绿芜方才用意识残片传来的："玄色《毒经》在密室第三块砖下，三皇子今夜要见神秘人。"

苏晚萤将信折成纸鹤，扔进炭盆。

火舌舔过纸页时，她望向窗外渐沉的夕阳，嘴角勾起抹冷笑。

这一次，不是她在等，是那些人该等了——等她的药影卫织成天罗地网，等她的银针扎进他们的命门，等她的复仇之火，烧穿这九重宫阙的阴影。

而萧璟珩，不过是这把火里的一块炭。

她要让他看着，看着她如何从灰烬里重生，如何将前世的痛，都变成刺进他心口的刀。

风卷着药香撞进药铺，"青芝"的匾额在夕阳下泛着暖光。

药影卫的初鸣，终是燃成了燎原之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