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章 谣言蚀骨，药影初鸣

第41章 谣言蚀骨，药影初鸣

太医院南院的火势比林十三的预警更猛。

苏晚萤赶到时，火苗正顺着井台的藤蔓往院墙上窜，几个灰衣人举着浸油的火把往井里扔，火星子溅在《药典》抄本堆积的木架上，腾起一股股焦糊的药香。

"沈大人这是要毁了太医院三百年的心血？"她的声音裹着冰碴子，玄色翟衣在火光里翻涌如夜云。

为首的灰衣人猛地回头——正是太医院典籍司的沈鹤龄。

他脸上沾着黑灰，腰间的玉牌在火中泛着冷光："苏姑娘来得正好！

有人密报你勾结江湖术士，用邪术盗我太医院秘典，我这是在......"

"在灭自己的罪证。"萧璟珩的声音从井后传来。

他手中的剑挑开沈鹤龄的火把，火星噼啪落在对方脚边，"暗卫亲眼见你今夜子时去了三皇子府，怀里揣着南院的钥匙。"

沈鹤龄的脸瞬间惨白。

他突然挥袖撒出一把毒粉，转身往井里跳。

林十三的身影却比风更快——他从院角的银杏树上跃下，鼻尖动了动，精准截住沈鹤龄的退路："沈大人身上的沉水香，比太医院的药味还浓。"

这是药影卫的第一战。

少年的声音清冽如泉，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。

苏晚萤的银针已经刺入沈鹤龄的肩井穴。

她反手扣住对方手腕，在他掌心摸到半枚染血的碎玉——与三皇子腰间的"玄"字玉佩纹路吻合。

"带回去审。"她将沈鹤龄推给萧璟珩的死士，转身看向井边被火烤得卷曲的《药典》抄本。

指尖拂过一页《金疮散》的残页，目光突然凝住——原本应该记载"血竭三钱"的位置，被人用酸液腐蚀成了空白。

"有人在篡改药典。"她对着玄微扬了扬残页，"道长可看出这酸液的门道？"

玄微凑过来闻了闻："是南海鲛绡的浸洗液，寻常药铺买不到。"他忽然笑了，"三皇子的侧妃是南海商人之女，上个月刚送了十匹鲛绡进宫。"

火势被太医院的院工扑灭时，东方已泛起鱼肚白。

苏晚萤站在焦黑的井台边，望着被押走的沈鹤龄，心中的弦却越绷越紧——这把火，烧的不仅是药典母本，更是要烧断她查探当年家族冤案的线索。

可她没料到，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。

辰时三刻，青芝药铺的门被拍得山响。

翠儿掀开门帘，就见个穿月白襦裙的小娘子举着药罐哭嚎："苏姑娘害人！

我家夫君喝了青芝的安胎药，胎没保住，血崩不止！"

药铺里瞬间炸开锅。

昨日还捧着药香夸赞"青芝药到病除"的老客们，此刻红着眼围过来，有的举着发霉的药材，有的骂着"江湖妖女"，更有个络腮胡的汉子抄起药杵要砸柜台："老子前日买的风寒药，喝了反而咳血！

定是用了邪术炼药！"

苏晚萤从后堂出来时，正撞见那汉子的药杵砸向"青芝"的匾额。

她抬手甩出枚银针，精准钉在药杵木柄上，震得汉子虎口发麻。

"药材发霉，是因你们买回去后受潮未晒。"她的声音像浸了霜的刀，"风寒药咳血？

把药渣拿来。"

小娘子哆哆嗦嗦递上药罐。

苏晚萤捻起撮焦黑的药渣，放在鼻下轻嗅，又用银针挑开——表面是杏仁、紫苏，底下却埋着半片马钱子。

"马钱子有毒，需炮制七七四十九日方可用。"她将药渣摊在案上，"这味药分明是生的，是谁替你们抓的药？"

小娘子的脸刷地白了："是......是街角的福来药铺说青芝的药贵，让我们拿药方去他们那配......"

"福来药铺的东家，是沈鹤龄的表弟。"林十三不知何时站在门口。

他的目光扫过人群，停在个缩在角落的灰衣伙计身上，"昨日我见他往青芝的药柜里撒了潮粉——为的就是让药材发霉。"

那伙计转身要跑，却被林十三一把揪住后领。

少年的手指扣住对方手腕，鼻尖几乎贴到他颈侧："你身上有沈府厨房的花椒味，三日前还去过三皇子府的马厩。"

人群霎时安静。

苏晚萤的目光扫过众人，最后落在那小娘子身上："你夫君的血崩，我能治。"她摸出枚白玉瓶，"这是我青芝独家的'止红散'，用了若无效，我青芝关门谢罪。"

小娘子接过药瓶，手指发颤："可外头都在传......传你用邪术养药，那玉镯里锁着冤魂......"

"谣言。"

清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

众人回头，见个蒙着面的老者拄着藤杖进来，腕间的琥珀串子随着动作叮咚作响——正是百草会首白首翁。

"老夫昨日去了青芝的药田。"他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分量，"苏姑娘的药田土质奇异，种出的药材比寻常好三倍，这是天地馈赠，何来邪术？"他转向苏晚萤，"前日老夫孙女生痘，是你用灵泉浸过的紫草膏救的。

苏姑娘若有邪术，我这把老骨头第一个不饶她。"

人群中响起抽气声。百草会首的话，在这京城医药界便是金科玉律。

那小娘子突然跪下来："苏姑娘，我错信了谣言......求你救救我夫君！"

苏晚萤蹲下身，将她扶起："先跟我去医馆。"她转头对翠儿道："把这几日被谣言中伤的药客名单整理出来，每人送十两药费——青芝的药，经得起查。"

林十三将灰衣伙计推给官府差役时，凑到苏晚萤耳边："小姐，我闻见福来药铺后堂有沈鹤龄的沉水香。"

"很好。"苏晚萤摸了摸腕间的玉镯，灵泉在空间里泛起涟漪，"去把药影卫的人召来，让他们盯着三皇子府的每辆马车——我要知道，他们还往多少药铺塞了毒药材。"

午后的阳光穿过青芝的雕花窗，落在"青芝"的匾额上。

被银针钉过的木痕里，渗出一滴透亮的树脂，在光下折射出彩虹。

玄微晃着卦筒从后堂出来："女娃子这招借势立威，妙啊。"他指了指门外渐渐散去的人群，"白首翁替你正了名，药客们的口碑又回来了，三皇子的阴谋反而让你坐实了'京城第一药使'的名号。"

"还不够。"苏晚萤望着药柜上整整齐齐的药材，"我要让所有人知道，动青芝的药，就是动我苏晚萤的逆鳞。"

她的目光落在案头的《药典》残页上，指尖轻轻抚过"苏柳合，天下裂"的刻痕。

前世，她为爱情折了这把刃；今生，她要让这刃见血，见那些害她之人的血。

院外传来马蹄声。

萧璟珩翻身下马，手中提着个檀木匣："沈鹤龄招了。"他将匣子推到苏晚萤面前，"三皇子要篡改药典，往宫里的安胎药里加慢性毒药，再嫁祸给你。"

苏晚萤打开匣子，里面是沈鹤龄的供状，还有半块带血的玉佩——与三皇子的"玄"字玉佩严丝合缝。

"把这些交给大理寺。"她将匣子推回，"但别说是我给的。"

萧璟珩挑眉："为何？"

"要让三皇子以为是他的暗卫反水。"苏晚萤的嘴角勾起抹冷笑，"他越慌，破绽越多。"

玄微突然用浮尘敲了敲桌角："女娃子，你看那是谁？"

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，就见青萍姑娘抱着个襁褓站在药铺门口。

她从前总低着的头此刻抬得高高的，眼里闪着光："苏姑娘，我家小儿子满月了。"她掀开襁褓，露出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，"若不是你去年用灵泉救我，我和孩子早死在乱葬岗了。"

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"青芝圣手""苏姑娘活菩萨"的赞叹。

苏晚萤望着青萍怀里的孩子，又望向林十三——少年正站在药柜前，认真地将发霉的药材挑出来暴晒。

阳光落在他脸上，照得他眼中的光愈发明亮。

这是药影卫的初鸣。

不是藏在阴影里的暗桩，不是见不得光的密探，而是站在阳光下，用嗅觉辨毒、用双眼查奸、用热血护她的，属于苏晚萤的刀。

她摸了摸腰间的九连环药囊，"苏"字在阳光下闪着微光。

前世，她的姓是枷锁；今生，她的姓是旗帜。

而这旗帜下，已有了愿为她执剑的人。

"翠儿，"她转身吩咐，"去把我新制的'警毒香'分给药影卫。"她的目光扫过满室药香，"从今日起，京城的每味药，都要过青芝的眼。"

风卷着槐花香撞进药铺，吹得"青芝"的匾额轻轻摇晃。

这一次，谣言蚀骨，却蚀不穿她用智慧与人心筑起的墙；药影初鸣，鸣的是她苏晚萤归来的号角。

而那些躲在阴影里的人，该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