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随俞第一次见周尔安,是在一个无聊透顶的商业论坛上。他是主讲嘉宾,台下坐着密密麻麻的人,都拿着本子或手机记他说的那些投行数据。
但他的目光,被角落那个没拿本子、只举着个黑黢黢相机的人吸引了。
周尔安不像来听论坛的,更像个闯入者。他也不拍台上的钟随俞,专拍台下那些人的脸——有人打哈欠被拍到,瞬间惊醒;有人偷偷回消息,嘴角那点笑被定格。
论坛结束,钟随俞叫住他:“你拍的那些,能给我看看吗?”
周尔安抬头,阳光打在他脸上,很干净。他把相机递过来,屏幕上全是鲜活的瞬间。“钟博导?我叫周尔安,是个摄影师。”
“我知道,”钟随俞指着其中一张照片,“这张‘都市孤独’,前段时间很火。”
周尔安笑了笑:“没想到您也关注这个。”
“你的镜头很诚实。”钟随俞把相机还给他,“有时间一起吃个饭?我想聊聊照片背后的故事。”
周尔安愣了一下,随即点头:“行啊,不过我请客,你讲了一上午,得让我表示下。”
那天的饭,吃得很随性。钟随俞发现,周尔安这人跟他的照片一样,真实,不装。他不像投行圈那些人,开口闭口都是项目、利润,他聊的是云南的梯田、西藏的雪山,还有那些在镜头前笑得纯粹的陌生人。
“你一直在外面跑?”钟随俞问。
“嗯,”周尔安喝了口茶,“我是人文纪实摄影师,就得去人多的地方,去故事多的地方。”
“那你就没想过安定下来?”
周尔安放下茶杯,眼神很平静:“钟博导,你觉得什么是安定?在一个地方扎根,结婚生子,就是安定吗?”
钟随俞被问住了。他是投行博导,习惯了规划,习惯了掌控。在他的认知里,安定就是有房有车,有稳定的家庭。但看着周尔安那双见过太多风景的眼睛,他突然觉得,自己的认知可能太狭隘了。
“至少,”钟随俞说,“得有个能让你牵挂的人,或者事。”
周尔安笑了:“我牵挂的人很多啊,那些被我拍过的人,都是我的牵挂。至于事,摄影就是我的事。”
那次见面后,钟随俞开始主动联系周尔安。他会去看周尔安的摄影展,会在他从外地回来时,去机场接他。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这个“随遇而安”的摄影师。
他是个细节控,做决策从来都是杀伐果断。但在周尔安面前,他变得犹豫,变得患得患失。有一次,周尔安要去山区采风,钟随俞居然推掉了一个百万级项目的评审会,非要跟着去。
山里条件差,钟随俞这个投行精英,第一次住漏风的土坯房,第一次吃没什么油的野菜。但他看着周尔安扛着相机,兴致勃勃地跟老乡聊天,给他看相机里的世界,他觉得这苦吃得值。
周尔安也发现了钟随俞的不一样。他镜头里的钟博导,不再是西装革履、一丝不苟的样子,而是会因为看到山里孩子的笑脸而发呆,会因为帮老乡扛了袋土豆而气喘吁吁。
“你这人,反差挺大。”周尔安把拍的照片给他看。
钟随俞看着照片里自己略显狼狈却带着笑意的脸,心跳漏了一拍:“被你拍得还不错。”
“不是我拍得好,是你本身就有故事。”周尔安收起相机,“钟随俞,你是不是……喜欢我?”
钟随俞浑身一僵,他没想到周尔安会这么直接。他深吸一口气,看着周尔安的眼睛,认真地点头:“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