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风刚带起凉意，就被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压得喘不过气。张桂源坐在走廊的长椅上，手里攥着皱巴巴的检查单，上面“急性白血病”四个字像淬了冰的针，扎得他指尖发麻——这是张函瑞转学回来的第二个月，也是他们刚一起制定好高考复习计划的第三周。
“家属在吗？张函瑞的家属？”护士的声音从诊室里传来，带着公式化的冷静。
张桂源猛地站起来，腿麻得差点摔倒。他扶着墙壁走到诊室门口，看到张函瑞躺在病床上，脸色苍白得像张纸，原本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半睁着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。医生站在旁边，手里拿着病历本，眉头皱得很紧。
“医生，他怎么样？”张桂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，他不敢看张函瑞的眼睛，只能死死盯着医生手里的病历本。
“情况不太乐观，”医生叹了口气，声音放得很轻，“目前癌细胞已经扩散到骨髓，需要立刻住院化疗。治疗周期会很长，费用也比较高，你们要有心理准备。”
张桂源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，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。他想起昨天晚上，张函瑞还拉着他的手，说“等咱们考上大学，就去看海边的日出”；想起早上出门时，张函瑞还笑着说“今天的早餐你煎的鸡蛋有点糊”；想起他们一起在笔记本上写下的“约定：一起考A大，一起看日出，一起过一辈子”——那些画面还清晰得像昨天，可现在，却被一张检查单击得粉碎。
“我知道了，谢谢医生。”张桂源轻声说，声音里没有一点力气。他走进病房，坐在张函瑞的床边，伸手想去碰张函瑞的手，却又怕碰碎了他。
张函瑞慢慢睁开眼睛，看到张桂源，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：“桂源，我没事，就是有点累……医生说，住几天院就好了，咱们还能一起复习。”
张桂源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，他别过头，怕张函瑞看到，声音带着哽咽：“嗯，医生说你就是有点贫血，住几天院就好了。我已经跟班主任请假了，这几天我陪着你。”
他知道张函瑞还不知道真相，他不敢说，也不能说。他怕张函瑞会放弃，怕张函瑞会说“算了，别治了”，更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，让张函瑞察觉到异常。
接下来的日子，张桂源每天都在医院和学校之间奔波。早上五点起床，去医院给张函瑞送早餐，然后去学校上课，中午再赶回医院陪张函瑞吃饭，晚上就在医院的长椅上趴着睡。他把张函瑞的课本和笔记都带到了医院，趁张函瑞睡着的时候，帮他整理重点，想等他好起来，能尽快跟上复习进度。
张函瑞的化疗反应越来越严重，头发开始大把大把地掉，吃什么吐什么，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。有一次，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突然哭了：“桂源，我是不是很难看？我的头发都掉光了。”
张桂源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，他走过去，抱住张函瑞，轻声说：“不难看，一点都不难看。等你好了，头发还会再长出来的，比以前更黑更亮。”
他说着，从口袋里掏出一顶黑色的针织帽——是他连夜织的，虽然针脚有点歪，却还是很暖和。他把帽子戴在张函瑞的头上，笑着说：“你看，这样多帅。”
张函瑞摸了摸头上的帽子，眼睛红了：“桂源，你对我真好。”
“我们是最好的朋友，不是吗？”张桂源说，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。他不敢说“不止是朋友”，不敢说“我喜欢你”，更不敢说“我不能没有你”——他怕这些话，会成为张函瑞的负担。
有一天晚上，张函瑞发起了高烧，意识模糊中，他一直喊着张桂源的名字：“桂源，别走……别丢下我……我们还要一起考大学，一起看日出……”
张桂源守在病床边，紧紧握着张函瑞的手，眼泪掉在张函瑞的手背上，冰凉的。“我不走，我不走，”他轻声说，“我会一直陪着你，咱们还要一起考大学，一起看日出，一起实现约定……”
那天晚上，张桂源在病床边守了一夜。天快亮的时候，张函瑞的烧终于退了，他慢慢睁开眼睛，看着张桂源布满血丝的眼睛，轻声说：“桂源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？”
张桂源的身体僵了一下，他知道，张函瑞其实早就察觉到了，只是一直没说。他深吸一口气，慢慢抬起头，看着张函瑞的眼睛，声音带着哽咽：“是，我有件事要告诉你……你得了白血病，不过医生说，只要积极治疗，一定会好起来的。”
张函瑞的眼睛瞬间就红了，他看着张桂源，嘴唇动了动，却没说出一句话。过了很久，他才轻声说：“是不是要花很多钱？是不是……治不好了？”
“不是的，”张桂源急忙说，眼泪掉得更凶了，“钱的事你不用担心，我已经跟我妈说了，我们会想办法的。医生说，只要你配合治疗，一定会好起来的，我们还能一起考大学，一起看日出……”
张函瑞摇了摇头，眼泪掉在枕头上：“桂源，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体……我不想治了，太疼了，也太费钱了……你别再为我奔波了，好好复习，考上A大，替我去看海边的日出……”
“不行！”张桂源打断他，声音带着哭腔，“你必须治！我们说好要一起考A大，一起看日出的，你不能说话不算数！你要是敢放弃，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！”
他说着，从口袋里掏出那两枚钥匙——旧铜钥匙和新银钥匙，放在张函瑞的手心：“你还记得这个吗？你说过，这是我们约定的证明。你不能丢下我，不能丢下我们的约定……”
张函瑞捏着那两枚钥匙，眼泪掉得更凶了。他看着张桂源布满血丝的眼睛，看着他因为熬夜而憔悴的脸，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。他知道，张桂源为了他，已经付出了太多，他不能再让张桂源担心，不能再让张桂源失望。
“好，”张函瑞轻声说，声音带着颤抖，“我治，我配合治疗……我们一起考A大，一起看日出，一起实现约定……”
张桂源听到他的话，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。他趴在张函瑞的床边，紧紧握着张函瑞的手，像是握着最后一点希望。
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，落在病房里，带着刺骨的冷。张桂源知道，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，化疗的痛苦，高昂的费用，还有未知的结果，都会像一座座大山，压在他们身上。可他也知道，只要他们还坚守着那个约定，只要他们还在彼此身边，就一定能跨过这些难关，迎来属于他们的日出。
他抬起头，看着窗外的月光，轻声说：“张函瑞，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，一定会实现我们的约定。”
风从窗外吹进来，带着医院的消毒水味，像是在回应他的话，又像是在提醒他，这场与命运的抗争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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