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把宫墙染成暖橙时,谢昀正猫着腰跟在陆烬身后,踩着宫墙根的阴影往角门跑。陆烬手里攥着两个用油纸包好的桂花糕,是从宫外老字号偷买回来的,淡淡的桂花香,勾得谢昀忍不住加快脚步。
沈研辞慢点,别摔了
身后传来沈砚辞温软的声音,他总是这样,走在最后头,既帮他们望风,又怕两人磕着碰着。谢昀回头,就见沈砚辞提着个小竹篮,里面装着刚摘的桃子。
陆烬快点吧,沈研辞,你难道没有看见阿昀,已经等不及了吗?
沈研辞慌什么,又没有人敢拦我们
三人钻进巷尾老槐树下的矮墙后,陆烬利落地拆开纸包,金黄的桂花糕裹着糖霜,咬一口满是糯甜。谢昀吃得急,糖霜沾在嘴角,他下意识想用手背擦,却被沈砚辞先一步按住手腕——对方掏出手帕,指尖轻轻蹭过他的唇角,动作细心得不像平日里一起爬树摸鱼的“兄弟”。
沈研辞吃慢点,要是被苏娘娘看到了,又要罚你抄书了
沈砚辞的指尖带着微凉,谢昀却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,把剩下的半块糕塞进嘴里,含糊道
谢昀知道了,哪有那么娇气
他不敢让两人多看——方才跑的时候,束胸的带子松了些,领口往下滑了点,虽隔着衣料,也怕被看出女子的轮廓。陆烬没在意,只顾着说下次要去城郊桂花园,摘了桂花自己做糕
沈研辞风大,怎么不多穿些?
谢昀赶紧将披风放披在身上,心里悄悄松了口气。他们总当他是“体弱的三皇子”,却从不知道,这“体弱”背后藏着女儿身的秘密——母亲苏倾仪从小就让他束胸、学男子言行,连说话都要刻意压低声音,他早就忘了“谢惊棠”该是什么模样。
天色暗下来时,三人分开。谢昀溜回东宫,刚进门就被侍女青禾拽住,对方红着眼眶,声音发颤:“殿下!快去长乐宫,苏娘娘她……没了!”
谢昀不!不!不可能
长乐宫里挤满了人,谢昀挤到榻边,握住母亲冰凉的手,终于忍不住哭出声。皇后柳玉蘅站在一旁,假意抹着眼泪
柳玉蒲妹妹这身子,怎么就突然垮了……
谢昀母后……
沈研辞阿昀,节哀
陆烬也来了,眉头紧锁,看着他苍白的脸,想说什么,却只化作一句
陆烬有我们在
谢昀没回头。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再也没人替他遮着伪装了。陆烬和沈砚辞还在身边,可他们永远不会知道,那个和他们一起吃桂花糕的“兄弟”,其实是个怕被拆穿的女孩谢惊棠。而他,只能攥紧母亲的手,在心里说:“母亲,我会撑下去,会查清你的死因,也会……等能做回自己的那天。”
谢昀深吸一口气,抬手用袖口狠狠擦了擦脸,把没掉的眼泪全都憋了回去。指尖蹭过眼角,带着粗糙的疼,却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——现在不是哭的时候,母亲躺在那里,死因不明,而他是“三皇子谢昀”,不能像寻常女儿家那样崩溃失态。
谢昀我母后是怎么去死的?
青禾“娘娘她……她掉进玉溪湖了”边哭边用袖子擦着眼泪
谢昀快步走到青禾面前,手指有些发抖。
谢昀她是怎么掉下去的说啊
“陛下驾到——”
殿外传来尖细的唱喏,所有人瞬间噤声,纷纷跪下行礼。谢昀浑身一僵,也跟着跌坐在地,皇帝面色沉郁,目光扫过榻上的苏倾仪,又落在谢昀身上,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:“昀儿,起来吧。”
柳玉蒲陛下,妹妹怎么就……
皇后哭哭啼啼靠在皇帝的身上,但这一切在谢昀眼里是那么讽刺。
皇帝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苏妃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愫“苏妃的后事,按贵妃礼制办。”
谢昀儿臣……谢父皇恩典
谢昀的声音发颤,膝盖在地砖上磕了个响头,动作重得让青禾都跟着揪心。
皇后嘴角微微上扬用带着慈爱的语气对着皇帝说
柳玉蒲陛下昀儿不能没人照顾不如……将他接我那臣妾亲自照顾可好?
皇帝看向皇后目光温和了许多轻轻抚摸着皇后的手“皇后有心了,传朕旨意皇后暂掌长乐宫事宜,照料三皇子起居。””
皇帝的目光掠过他,落在榻上的苏倾仪身上,语气听不出情绪,“你是皇子,莫要总哭哭啼啼,失了体面。”说完转身离去,明黄色的衣角扫过谢昀的肩头,带着一阵寒凉。
沈研辞阿昀,快起来
沈砚辞走过来,小心翼翼地托住他的胳膊,声音温软,却没敢碰他泛红的眼眶。陆烬也站在一旁,眉头皱得紧紧的,看着谢昀苍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睛,拳头在身侧悄悄攥紧——他想护着这个“兄弟”,却又不知道,该从哪里护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