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7月2日,团体结束海外拼盘演唱会回国。航班又误点,抵达北京已是凌晨一点。暑气未散,机场外蝉声聒噪,像要把夜空锯出一道口子。
保姆车先把队友送回宿舍,最后只剩他们俩。司机问:"直接回家?"严浩翔靠在后排,侧头看贺峻霖。那人把口罩拉到下巴,眼底带着长途飞行的倦意,却亮得发光。
"去后海。"严浩翔开口,声音低而稳,"师傅,辛苦绕一下。"
司机从后视镜瞄他们,没多问。车子滑出机场高速,CD机里放老旧粤语歌,鼓点像心跳。
二
后海酒吧打烊,只剩石板路沿街的灯笼亮着暗红色。两人戴着同款黑口罩,沿湖走。月光碎在湖面,风掠过,银波推涌,像无数窃窃私语。
走到一处无人码头,严浩翔停下,把背上的琴盒取下——那是贺峻霖生日收到的复古民谣,他一直带在身边。琴盒打开,琴弦在月光下泛冷光。他坐下,拍了拍身旁空位:"过来。"
贺峻霖没问缘由,屈膝并坐。脚尖离水只差半尺,夜风掠过脚踝,带着湖水腥甜。
"我写了新歌。"严浩翔低头调弦,"歌词还差最后一句,想听你补。"
前奏响起,比那夜威海更轻,也更涩。声音在湖面上漂,像找不着岸。
把月光折成纸飞机
飞过屋顶 降在你窗棂
把所有不能说的 载进风里
等天光 再还给你
副歌结束,他忽然停住,把琴递过去:"最后一句,你来。"
贺峻霖手指按在弦上,指节发白。他抬眼,与严浩翔对视——月光落在那人瞳孔里,像两枚被潮水打磨得发亮的玻璃。他听见自己心脏重重撞了一下,继而,血液倒灌耳膜。
"最后一句……"他声音发哑,却带着笑,"我想私吞,不想还了。"
严浩翔愣了半秒,低笑出声,胸腔震动:"好,那就私吞。"
三
湖面起风,琴弦轻微震颤。远处酒吧传来断续的爵士鼓,与他们的呼吸一前一后,像错拍的心跳。
严浩翔把琴放到一边,忽然开口:"我跟我妈通过电话。"
贺峻霖侧头,意识到他说的是"出柜"。呼吸不自觉放轻。
"没说具体是谁,只告诉她——'我有喜欢的人了,是男生'。"他顿了顿,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打,"她沉默好久,问了一句:'那孩子,对你好吗?'"
说到这,他抬眼,目光笔直撞进贺峻霖眼底,"我说,他比我自己更怕我受伤。"
月光冷,贺峻霖眼眶却发热。他垂下头,口罩拉到下巴,额发遮住了眼睛:"那……阿姨怎么说?"
"她说——'对你好就行,别辜负人家。改天带回家,妈给你们包饺子。'"
一句"带回家",像石子投入湖心,涟漪层层扩散。贺峻霖鼻尖发红,却扬起嘴角:"我还没准备好。"
"我知道。"严浩翔伸手,覆在他手背上,掌心温度滚烫,"所以先带你来湖边,跟月光坦白。"
四
"我十三岁进公司,"严浩翔声音低,像在讲别人的故事,"那时候只想着舞台、灯牌、山顶座位。后来队伍一次次重组,身边的人来了又走,我学会把'想要'缩到最小,缩成可以塞进吉他的尺寸,谁也看不见。"
他转头,看贺峻霖的侧脸,"直到你跳错拍,回头看我——那一眼,我突然想膨胀,想占满整个场馆,想让全世界都看见。"
贺峻霖想起三年前的冬天,练习室镜子起雾,他转错方向,撞进那人视线。原来心动有迹可循,只是他们绕了很远才走到岸边。
"严浩翔,"他开口,嗓子被夜风吹得哑,"我对自己没信心。我怕……哪天镜头不再对准我们,怕潮水退去,观众散场,我们连兄弟都做不成。"
话说得急,却诚恳。严浩翔握紧他的手,十指相扣:"那就把镜头关掉,把观众请走,只剩我们。"
他抬手指向湖面——月光碎成万片,像无数小型聚光灯,"今天,这里只有月光作证。你问它,我敢不敢;它说敢,我就敢。"
五
贺峻霖深吸口气,忽然站起身,口罩彻底拉下,朝湖面大喊:
"我喜欢严浩翔!"
声音被风撕碎,又迅速拼合,像回声声呐,一层层撞回耳膜。他转头,眼眶通红,却笑得明亮:"轮到你了。"
严浩翔跟着起身,双手扩在嘴边:
"我喜欢贺峻霖——很久了!"
喊完,他一把拽过那人后颈,额头相抵,呼吸交缠。月光落在他们脚边,像铺成一条银色T台,尽头没有观众,没有摄像,只有彼此。
六
后海钟声远远传来,两点半。他们沿着原路往回走,影子一长一短,在石板路上重叠又分开。巷口24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,店员在打哈欠。严浩翔进去,买了两支东北大板,出来递给他一支:"庆祝一下。"
"庆祝什么?"
"庆祝月光收了份子钱,以后想赖账也赖不掉。"
贺峻霖咬下一口雪糕,冰得眯眼,却伸手勾住那人左手,十指相扣,掌心贴掌心:"不赖,分期还款,一辈子那种。"
七
车子驶回宿舍,地下通道空无一人。电梯门合拢,金属壁映出两人并肩的影子。严浩翔忽然伸手按下"暂停"键,电梯轻微晃动,停在一层与负一层之间。应急灯亮起,昏黄而幽闭。
"最后一项流程。"他说,左手捧起贺峻霖的脸,拇指擦过那人唇角残留的雪糕,"月光证完婚,该我收利息了。"
吻落下来,比三亚的雨更急,却比威海的日出更软。贺峻霖背脊抵上电梯壁,手指插进那人发间,指节收紧。呼吸滚烫,心跳震得胸腔发麻。电梯里只剩"嘀——"的暂停提示音,与唇齿交缠的水声。
良久,严浩翔退开半寸,额头抵着他,声音低哑:"电梯监控会录到。"
"那就录。"贺峻霖喘了口气,眼睛亮得像盛满碎星,"反正月光已经付过押金。"
八
房门合拢,世界彻底安静。贺峻霖把吉他靠墙,拉开抽屉,取出那张日出相纸。背面多了一行新字——刚劲铅笔迹,是严浩翔在便利店写下的:
2023.07.03 凌晨
月光已签收,欠款终身有效。
他把相纸贴在胸口,抬头看那人。严浩翔靠在门框,右臂纱布被月光映成银白,像一枚勋章。他轻声道:
"晚安,男朋友。"
贺峻霖笑,声音轻却笃定:
"晚安,我的日出。"
窗外,后海的月光渐渐西沉,而他们的故事——刚刚升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