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：永不熄灭的灯

庆祝会的喧嚣渐渐散去时，夜色已深。芙宁娜帮着莉诺尔收拾散落的节目单，指尖触到一张被揉皱的纸片，上面是某个观众写下的字迹：“水仙仙子的眼睛里，有枫丹最亮的光。”她将纸片轻轻抚平，夹进了那本卷边的《枫丹名剧选》里——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份来自“观众”的肯定，无关神明身份，只关于她和她的戏。

雷奥扛着最后一箱道具走过，看见她手里的书，笑着说：“芙宁娜女士，下次我们排新剧吧！我已经想好特效了，比如让舞台上开出真正的虹彩蔷薇！”

“好啊。”芙宁娜点头，眼里闪着光，“不过下次要换你演主角，总不能让你一直躲在后台摆弄齿轮。”

雷奥的脸瞬间红透，挠着头跑开了。莉诺尔凑过来，小声说：“芙宁娜女士，您看雷奥那模样，肯定是想和您一起演对手戏呢。”

芙宁娜笑着摇头，却在转身时撞见那维莱特。他正站在歌剧院的落地窗前，月光洒在他身上，像镀了一层银。“还没走？”她走上前。

“在等你。”那维莱特回头，手里提着一个纸袋，“露泽咖啡厅的马卡龙，刚烤好的，还是你喜欢的杏仁味。”

两人并肩走在空荡的石板路上，露景泉的水波映着月光，偶尔有晚风卷起几片水仙花瓣，落在他们脚边。“演出结束后，有没有想过接下来做什么？”那维莱特忽然问。

芙宁娜低头踢着小石子，语气轻快：“想把剧团办下去，教孩子们演戏，也想把五百年里没来得及写的故事都写出来。对了，还要去看看梅洛彼得堡的海，厄歌莉娅说过，那里的浪花会唱枫丹的歌。”

“我可以陪你去。”那维莱特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，“执律庭的事务不算太忙，我有时间。”

芙宁娜抬头看他，月光下他的耳尖微微泛红，像个鼓足勇气表白的少年。五百年的时光里，他总是这样，用最克制的方式给予她最坚定的支持。她忽然想起展厅老人的话，“天平秤不出人心的重量”，眼前这个人的心意，早已重过她生命里所有的光。

“好啊。”她轻声答应，嘴角扬起一抹从未有过的轻松笑容。

几天后，芙宁娜剧团贴出了新的告示：招收所有热爱戏剧的人，无论年龄、身份，只要愿意站上舞台，就能拥有属于自己的角色。告示贴出的第一天，就有许多人来报名——有失去方向的年轻人，有退休在家的老人，甚至还有曾经质疑过她的贵族子弟。

芙宁娜坐在报名桌后，看着眼前一张张充满期待的脸，忽然明白厄歌莉娅当年的话。“真正的守护，从来不是扮演强者”，而是点燃一盏灯，让更多人循着光找到自己的方向。就像厄歌莉娅照亮了她的五百年，她如今也要成为别人的光。

这天下午，她正在排练厅指导孩子们念台词，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风铃响。抬头一看，是圣遗物展厅的白发老人，手里还提着一个旧灯笼。“芙宁娜女士，”老人将灯笼递给她，“这是当年厄歌莉娅大人留在展厅的灯，说等合适的时候，交给能让它重新亮起来的人。”

芙宁娜接过灯笼，木质的灯架上刻着细小的水仙花纹，和她剧本里画的一模一样。她轻轻点亮灯芯，暖黄的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排练厅，孩子们惊呼着围过来，灯光在他们脸上跳跃，像无数颗小星星。

“这盏灯，以后就挂在歌剧院门口吧。”芙宁娜说，“让所有来这里的人，都能看见光。”
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芙宁娜剧团的名气越来越大，甚至有其他国家的人专程来枫丹廷看他们的演出。他们演过守护与坚守的故事，演过平凡人的勇气，也演过五百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预言——只是这一次，故事的主角不再是“水神”，而是每个为枫丹努力过的普通人。

有一次演出结束后，一个小女孩抱着一束水仙跑上台，仰着头对芙宁娜说：“姐姐，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，站在舞台上发光。”

芙宁娜蹲下身，摸了摸小女孩的头，将那盏旧灯笼递给她：“只要心里有光，无论在哪里，都能发光。”

傍晚，芙宁娜和那维莱特坐在露景泉的长椅上，看着歌剧院门口的灯笼亮起来，暖黄的光透过玻璃，在石板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“你看，”芙宁娜指着灯笼，“五百年前，厄歌莉娅在这里为我插了一朵水仙；五百年后，我们在这里点亮了一盏灯。”

那维莱特握住她的手，她的指尖温暖而坚定，不再有过去的颤抖。“不止五百年，”他说，“以后的每一个五百年，这盏灯都会亮着，你的舞台也会一直存在。”

芙宁娜笑着点头，抬头看向夜空。星星在墨蓝色的天幕上闪烁，像无数双注视着她的眼睛——厄歌莉娅的，剧团成员的，所有观众的，还有身边这个人的。她忽然明白，所谓永恒，从来不是神的寿命，而是人心深处那盏永不熄灭的灯，是代代相传的热爱与坚守。

风再次卷起水仙花瓣，落在她摊开的剧本上。她拿起笔，在新的一页写下：“舞台的光，从来不是靠神的恩赐，而是靠每一个追光者的脚步。只要有人愿意站上来，这舞台就永远不会落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