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如同融化的蓝调颜料,将校园的梧桐道晕染得格外柔和。林晚抱着那本“盛夏手稿”站在操场边缘,晚风轻拂起她的碎发,也微微掀起笔记本里夹着的信纸一角——那是封写了一半的信,收信人栏空着,字迹却带着十七岁特有的倔强。
“还在等风吗?”身后传来陈屿的声音,他刚打完球,白色校服上沾着些许草屑,额角的汗珠在路灯下闪着光。林晚慌忙把信纸按回笔记本,心跳快得像操场边聒噪的夏蝉。“没……没有。”她把笔记本往身后藏,却忘了书包拉链没拉好,半本泛黄的纸页露了出来。陈屿的目光随之落上去,指尖轻轻停顿了一下,“又在写你的‘秘密手稿’?”
林晚的脸瞬间红了。这本笔记本是他们的默契,他帮她画梧桐叶标记,她在他的画稿上偷偷添过云彩。只是有些话,像晚风里的絮语,说了半句便被吹散。
高考结束的那个夜晚,夏风把梧桐花的甜香吹得很远。林晚把那封写满心事的信塞进书包最深的夹层,跟着人群挤在陈屿家楼下,看他抱着画板出来,身后是打包好的行李箱——他要去巴黎学画了。
“喏,这个给你。”陈屿把一个帆布包塞到她怀里,包上印着巴黎街头的梧桐叶,“等我回来,给你画满整个夏天的风。”
林晚捏着帆布包的边角,指尖冰凉。那封信在书包里硌得她心口发慌,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,晚风卷走最后一句没说出口的“别走”。
三年后,当陈屿真的拎着同款帆布包出现在梧桐道时,林晚正蹲在长椅旁,把一片新捡的梧桐叶夹进笔记本。他递过来的牛皮纸信封上,手绘的梧桐树和她笔记本里的那片,恰好能拼成完整的形状。
“原来你也……”林晚的声音卡在喉咙里。陈屿蹲下来,帮她拂去书包上的落叶,动作和当年一样自然,“怕你觉得唐突,就一直带着。”
拆开信封时,林晚的手指在“林晚亲启”四个字上停了很久。信里没有华丽的辞藻,只有少年人一笔一划的认真:“……操场的晚风很像你笑起来的样子,所以我总在画里加很多风……”
她从笔记本夹层里取出那封同样泛黄的信,字迹里的青涩心事在晚风里渐渐鲜活。陈屿把两封信叠在一起,放回她的书包,“过去的没说出口,未来的我们慢慢说。”
暮色四合时,他们沿着梧桐道慢慢走。陈屿忽然停下,从帆布包里拿出速写本,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。林晚凑过去看,画里是她蹲在长椅旁捡落叶的模样,晚风掀起她的发梢,也掀起了笔记本里的信纸,而他的画笔下,那封信的收信人栏,终于填上了名字。
“明年夏天,去巴黎看梧桐吧。”陈屿合上速写本,眼里的光比路灯还亮,“把这里的风,画进你的新故事里。”
林晚笑着点头,书包在肩头轻轻晃动。那些藏在夏夜晚风里的、未寄出的心事,终于在这个夏天,被晚风酿成了新的章节——往后的每一阵风里,都有彼此的回声,和写不完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