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亮是过期的糖

暮色悄无声息地渗透进阁楼，林晚刚把新旧两只玻璃罐并排放好在书架上。陈屿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桂花糖芋圆走过来，瓷碗边缘凝了一层薄薄的水雾，甜腻的香气与樟木箱散发出的陈旧气息交织在一起，在空气中轻轻打着旋儿。“还记得你以前老说，秋天的糖芋圆得配着月亮吃才甜。”他把勺子塞进林晚手里，目光随意地扫向窗外——弦月正从云隙间探出头来，清冷的月光洒在楼下梧桐叶上，像是撒了一层碎糖，细碎而温暖。

林晚咬了一口芋圆，舌尖的甜意让她猛地想起高三那个没有月亮的夜晚。那天她刚得知美院校考成绩不理想，一个人躲在教室后排偷偷抹眼泪。陈屿抱着一罐橘子硬糖闯了进来，一边拆糖纸一边往她手里塞：“别哭了，等月亮出来，咱们就把不开心都裹进糖里吃掉！”可那天乌云压得很低，月亮迟迟不肯露面。最后，他们蹲在走廊尽头，把糖纸叠成小灯笼，借着教室透出来的微弱灯光，假装那是月亮的影子。

“想什么呢？”陈屿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。林晚指了指窗外的月亮，又晃了晃手里的糖芋圆：“在想啊，要是当年的月亮也像今天这么亮，我们的糖就不会放过期了。”她想到那罐橘子糖后来被自己藏在抽屉最深处，直到高考结束后整理东西时才发现，糖块早已黏成一团，裹着一层暗白的糖霜，橘子味淡得几乎闻不见了。当时她舍不得扔，于是把糖装进一个小铁盒，搬家的时候，也一次次带在身边。

陈屿放下碗，起身从储物间翻出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铁盒，正是当年那个。他打开盒盖，里面的糖已经凝固成一块，但仍能隐约看到零星的橘子纹路。“你看，”他把铁盒递到林晚面前，“我早知道你没扔，去年整理旧物时看见，就偷偷收起来了。”林晚用指尖轻触冰凉的铁盒，忽然笑了——原来有些东西，哪怕过期了，也会被两个人小心翼翼地珍藏着。

他们搬了椅子坐在窗边，月光如水般落在铁盒上。陈屿将凝固的糖块轻轻掰成两半，递给林晚一块：“尝尝？说不定还能吃出当年的味道。”林晚小心翼翼咬下一小口，甜味很淡，甚至还带着点微涩，可脑海里却浮现出那天走廊尽头的灯光、叠成灯笼的糖纸，还有少年人笨拙安慰的画面，心里像灌了蜜一样暖。“其实过期的不是糖，”她靠在陈屿肩头，望着天上的弦月，“是我们总觉得，有些遗憾会永远留在过去。”

陈屿握住她的手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新纸条，折成星星放进新的玻璃罐里：“那现在我们就把遗憾，变成新的记忆。”纸条上写着：“今晚的月亮很亮，我们吃了甜芋圆，还尝了块过期的橘子糖——原来最甜的不是糖，是和你一起，把旧时光里的不圆满，都酿成了现在的甜。”

月光透过玻璃罐，把新折的星星照得透亮，与旧罐子里的星星遥遥相对。林晚看着两个装满记忆的罐子，忽然觉得天上的月亮也像一颗糖——哪怕有时会被乌云遮住，哪怕会从圆满变得残缺，只要身边的人还在，就能把每一段时光，都过得甜甜蜜蜜，永远不会过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