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清晨,洛璃是在一种极度警觉的状态下醒来的。
几乎在她睁眼的瞬间,身侧那道清浅的呼吸声也几不可闻地变了频率。
两人几乎同时“醒”来。
“夫人昨夜睡得可好?”顾清弦侧躺着,支着额头,墨发披散,中衣领口微敞,露出精致的锁骨。他语气慵懒,眼神却清明的没有一丝睡意。
洛璃揉了揉并不惺忪的睡眼,努力挤出一个羞涩又满足的笑容:“有夫君在身边,妾身睡得……特别安稳。”——安稳到随时准备跳起来给你一刀。
“那便好。”顾清弦微笑,伸出手,似乎想为她理一理鬓角的碎发。
洛璃身体瞬间绷紧,精神力凝聚,预判着他可能从任何角度发起的攻击——是袖箭?还是指间藏着的毒针?
然而,他的指尖只是轻轻拂过她的发丝,动作温柔得近乎缱绻。
“夫人发质甚好。”他赞叹,眼底却是一片毫无波澜的寒潭。
“夫君过奖。”洛璃垂下眼,脸上适时的飞起红霞,袖中的金簪却握得更紧。
第一回合,晨间试探,依旧是平手。
丫鬟们端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,为首的是顾清弦的大丫鬟,名唤翡翠,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气。
“奴婢伺候大人、夫人梳洗。”翡翠说着,便要上前替顾清弦净面。
“不必。”顾清弦淡淡拒绝,目光却转向洛璃,伸出苍白修长的手,语气带着一丝依赖,“夫人,可否劳烦你?”
洛璃:“……” 好家伙,在这儿等着她呢?想测试她伺候人的功底,看她会不会露出马脚?
她心底冷笑,面上却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:“能伺候夫君,是妾身的福分。”
她接过温热的帕子,动作看似轻柔,实则带着一股子要给丧尸扒皮的劲儿,朝着顾清弦那张俊脸就招呼过去。
顾清弦眼眸微眯,在她帕子即将按上来的瞬间,头几不可查地一偏,恰好避开了最粗暴的力道,只让帕子边缘轻轻擦过脸颊。
“夫人……手法独特。”他慢悠悠地评价。
“妾身笨手笨脚,夫君莫怪。”洛璃眨着无辜的大眼,心里吐槽:躲得还挺快!
一旁的翡翠看着两人“互动”,脸色微微发白,尤其是看到首辅大人竟任由这个冲喜的病秧子近身伺候,眼神更是暗了暗。
用早膳时,再次戏码升级。
满桌清淡药膳,符合两位“病人”的身份。
“夫人,这是陛下亲赐的血燕,最是滋补,你多用些。”顾清弦亲手舀了一碗,推到洛璃面前,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。
洛璃精神力一扫,就察觉那碗沿有极细微的粉末残留——混合了能让人浑身无力、嗜睡的软筋散。
呵,想让她变成真病秧子?
“谢夫君。”洛璃感动地接过,拿起汤匙,手腕却“虚弱”地一抖,整碗血燕“不小心”全扣在了顾清弦的衣袍上。
“哎呀!”她惊呼起身,手忙脚乱地拿帕子去擦,“夫君恕罪!妾身、妾身不是有意的!” 擦的时候,指尖“无意”地在他几个穴位上重重按过。
顾清弦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,那力道,足以让普通人半边身子发麻。他抓住洛璃“忙碌”的手腕,力道不大,却让她动弹不得。
“无妨。”他看着她,眸色深沉,“一件衣裳而已,怎及夫人重要?只是夫人如此‘激动’,可是这血燕不合胃口?不如为夫让他们重新炖过?”
“不、不用了!”洛璃连忙摆手,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,“是妾身自己没拿稳,辜负了夫君心意。”
两人对视,一个愧疚难当,一个宽容大度。
旁边的下人们看得感动不已:大人和夫人真是鹣鲽情深啊!夫人不小心弄脏了大人的衣服,大人非但不怪罪,还如此关怀!
只有近处的翡翠,隐约觉得气氛有些怪异,却又说不上来。
早膳在一种诡异的“和谐”氛围中结束。
这时,管家来报:“大人,三皇子府上派人送来贺礼,恭祝大人新婚之喜。”
顾清弦眸光微闪,淡淡道:“请去前厅奉茶,本官与夫人稍后便到。”
他看向洛璃,伸出手,语气不容置疑:“夫人,随为夫一同去见客吧。”
洛璃明白,这是要拉她上台,在人前表演“恩爱夫妻”了。
她乖巧地将手放入他的掌心,感受到他指尖的微凉与看似无力、实则隐含控制的力道。
“是,夫君。”
前厅里,三皇子府的内侍笑容满面,说着冠冕堂皇的贺词,眼神却时不时地扫过洛璃,带着审视与轻蔑。
顾清弦全程握着洛璃的手,时而与她低语,眼神温柔专注,将一个陷入新婚喜悦的病弱首辅扮演得淋漓尽致。
洛璃则完美扮演着一个羞涩、怯懦、上不得台面的冲喜新娘,全程低着头,偶尔抬眼看向顾清弦时,眼中充满了依赖与爱慕。
就在内侍呈上贺礼——一尊玉观音时,异变陡生!
那内侍脚下突然一个“踉跄”,手中的玉观音直直朝着洛璃的面门砸来!速度之快,角度之刁钻,绝非意外!
电光石火之间,洛璃脑中闪过数个念头。躲开轻而易举,但她“柔弱”的人设就崩了。不躲,这玉砸脸上,不死也毁容。
几乎在同一瞬间,她感觉到握着她的大手猛地收紧!
顾清弦动了!
他似乎是想将她拉入怀中保护,动作却因“病体”而慢了半拍,更像是被带得向前扑倒。
而洛璃,则像是被吓傻了一般,脚下一软,“恰好”向旁边歪倒,不仅避开了玉观音,还“连带”着把看似要保护她的顾清弦也扯得一个趔趄,两人一起“惊险”地摔向旁边的太师椅。
“砰!”玉观音砸在地上,摔得粉碎。
“大人!夫人!”厅内顿时一片混乱。
洛璃“惊魂未定”地趴在顾清弦怀里(实则是用手肘暗暗抵着他胸口,防止他靠太近),抬起苍白的脸,泪眼汪汪:“夫君……你、你没事吧?都怪妾身不好……”
顾清弦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,她睫毛上还挂着生理性的泪珠,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,但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胸口那记肘击的力道,以及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与冷冽。
他手臂环着她的腰,力道不轻,仿佛真的是在护着珍宝,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咬牙:“夫人……无碍便好。”
他抬头看向那慌忙请罪的内侍,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,虽依旧苍白虚弱,却带着首辅的威压:“回去禀告三皇子,他的贺礼……本官与夫人,心领了。”
内侍冷汗涔涔地退下了。
厅内恢复“平静”。
洛璃从顾清弦怀里“挣扎”着站起,依旧是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。
顾清弦整理着微乱的衣袍,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。
第二回合,共同对敌,默契“十足”。 他们都在借着这场“意外”,试探对方的底线,也在无形中,完成了一次针对外敌的、心照不宣的联手。
回到房中,只剩二人。
洛璃拍了拍胸口,长舒一口气:“吓死妾身了。” 演技无可挑剔。
顾清弦慢条斯理地斟了杯茶,推到她面前,语气平淡无波:
“夫人方才那一倒,时机妙到毫巅,力道更是……恰到好处。”
洛璃端起茶杯,抿了一口,回敬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:
“不及夫君,演得情深意重,妾身差点就信了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