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皇子送的“厚礼”，像一颗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石子，涟漪在首辅府邸下悄然扩散。
顾清弦以“受惊”为由，告假三日，不再上朝。表面上是病体缠绵，实则在书房运筹帷幄，洛璃隔着院子都能感受到那看似平静的书房里传来的、属于猎手的冰冷气息。
而她，这位新晋的、柔弱的首辅夫人，自然也要将“受惊”贯彻到底。
“翡翠，去回了各府的拜帖和宴请，就说我身子不适，需要静养。”洛璃倚在软榻上，气若游丝地吩咐，手里却捏着一根银针，对着光线仔细端详——这是那天从床柱上起出来的，淬了让人筋骨酸软的药，并非致命毒，更像是……某种警告或控制。
“是，夫人。”翡翠低眉顺眼地应下，眼神却在她手中的银针上停留了一瞬。
洛璃恍若未觉，心里冷笑。
这府里的眼线，是该慢慢清一清了。
打发了丫鬟，洛璃换上一身不起眼的素色衣裙，借着“在府中散步静心”的由头，溜达到了后花园最僻静的角落。
她需要钱，需要人，需要信息。
末世教会她的第一课就是，绝不能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，尤其是那个随时可能给你递上一碗“加料”补药的“夫君”。
她目光扫过花园里那些看似寻常的花草，末世带来的植物学知识在脑中飞速运转。哪些可以入药，哪些可以制毒，哪些看似无害却能组合成致命配方……一个初步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形。
正思索间，一阵压抑的呜咽声传来。
洛璃循声望去，只见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厮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按在墙角，其中一个婆子正用长长的指甲掐着他的胳膊，嘴里骂骂咧咧：“小杂种！敢偷懒！看我不打死你！”
那小厮瘦骨嶙峋，咬着唇不敢哭出声，眼里满是恐惧与倔强。
洛璃本不欲多管闲事，但精神力扫过，却发现这小厮根骨竟意外的不错，是个习武的好苗子，而且眼神清澈，不像是奸猾之辈。
“住手。”她走上前，声音不大，却自带一股冷冽的气势。
两个婆子一见是她，连忙松开手，脸上堆起谄媚又带着一丝轻蔑的笑：“夫人，您怎么到这儿来了？这贱皮子偷懒，奴婢正替您教训他呢！”
“我府中的人，何时轮到你们来替我教训？”洛璃淡淡地看着她们，眼神没有任何波澜，却让两个婆子心里莫名一寒。
“是是是，夫人恕罪！”
“他犯了何事？”
“回夫人，让他去清理库房边的杂草，他竟躲在这里偷懒！”
洛璃看向那小厮：“你为何偷懒？”
小厮抬起头，看着这位传闻中病弱的新夫人，被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盯着，不由自主地说了实话：“……那、那里的蛇莓草长得太好，我怕……怕府里哪位主子不小心误食了，会腹痛……”
蛇莓草，外形似草莓，却有微毒，食之确实会引发剧烈腹痛。
洛璃心中一动。倒是个心细的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 “……石头。” “以后你就跟着我吧。”洛璃直接对那两个婆子道，“人我带走了。”
不顾婆子们惊愕的眼神，洛璃带着石头回到了自己院子偏僻的耳房。
“夫人，我……”石头局促不安。
“会识字吗？”洛璃问。 石头摇摇头。 “想学吗？” 石头眼睛猛地亮了一下，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洛璃没再多说，只是拿出几张早就画好的图样，上面是几种看似普通，实则搭配起来能产生奇效的草药。“去找这些，有多少要多少，隐秘些，别让人发现。剩下的钱，你自己留着。”她递过去一小块碎银子。
石头看着那银子，手都在抖，他从未拥有过这么多钱。“夫人，我……”
“跟着我，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。”洛璃看着他，眼神锐利，“但若背叛……”
“石头誓死效忠夫人！”少年噗通一声跪下，磕了个响头。
打发了石头，洛璃开始琢磨来钱的路子。光是靠府里的月例和顾清弦看似大方的“赏赐”，远远不够。
她将目光投向了梳妆台上，原主那些华而不实的首饰。融了它们，做点有意思的小玩意儿，应该能换到第一桶金。比如，一些便于携带、看似装饰、实则内藏玄机的……防身器械。
正当她对着几根金簪比划时，房门被敲响了。
顾清弦推着轮椅进来，目光在她摊在桌上的首饰和图样上扫过，语气听不出情绪：“夫人在忙？”
洛璃下意识地想用身体挡住，随即又觉得自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，便干脆大大方方地展示：“闲着无事，画些花样子，想打个新首饰。”
顾清弦的视线在那张画着复杂机括结构的“花样子”上停留了一瞬，唇角似乎弯了弯，没戳穿她。
“为夫过来，是有件事想与夫人商议。”他自顾自地斟了杯冷茶，“三皇子送的‘礼’太重，为夫想找个机会，‘回敬’一番。”
洛璃挑眉，来了兴趣：“夫君需要妾身做什么？” 演戏嘛，她擅长。
“三日后，安阳长公主府设百花宴，遍请京中权贵。”顾清弦放下茶杯，看向她，“为夫‘病体未愈’，不便出席。只好劳烦夫人，代我走一趟了。”
洛璃瞬间明白了。他是要她这个“柔弱”的冲喜夫人，独自去闯那龙潭虎穴般的宴会，既是试探她的能力和胆量，也是想借她这把“软刀子”，去搅动风云。
“妾身……怕是不行吧？”洛璃捏着嗓子，故作为难，“妾身出身低微，又没见过世面，万一丢了夫君的脸……”
“夫人过谦了。”顾清弦慢悠悠地道，“连为夫的‘失手’都能轻易化解，区区百花宴，想必不在话下。”
他果然一直记着新婚夜的银针之事！
洛璃心底冷哼，面上却露出一种被委以重任的、忐忑又坚定的表情：“既然夫君信得过妾身，那……妾身定当尽力而为。”
“很好。”顾清弦满意地点点头，推动轮椅准备离开，行至门口，似想起什么，回头道，“对了，夫人若需要裁制新衣，库房里有些不错的料子，尽管去取。毕竟……”他顿了顿，意有所指，“代表首辅府的门面，总不能太寒酸。”
门在身后合上。
洛璃看着桌上那几张“首饰”图样，又想到三日后那场注定不平凡的百花宴，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。
被动接招不如主动出击。 顾清弦想利用她，她又何尝不能借此机会，打响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一炮？
她拿起画笔，在纸上重新勾勒。这一次，不再是简单的防身器械，而是一套更加精妙，既能彰显身份，又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奇效的头面首饰。
百花宴么？ 她这个“病弱”首辅夫人，一定会给所有人，送上一份“惊喜”。
而另一边，书房内的顾清弦，听着暗卫汇报“夫人在耳房见了一个小厮，并给了银钱和图纸”，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。
他的这位夫人，果然不是安于室内的金丝雀。
也好。 这盘棋，两个人下，总比一个人有趣。 就让他看看，她能在百花宴上，掀起怎样的风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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