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花宴的风波，如同投石入湖，在京城权贵圈里荡开一圈涟漪后，表面很快恢复了平静。但首辅府内的暗流，却涌动得愈发明显。
洛璃清晰地感觉到，投向她的目光里，除了原有的轻视与探究，更多了几分忌惮。
连日常送东西来的丫鬟婆子，手脚都利索了许多，不敢再有半分怠慢。
效果不错，洛璃很满意。
立威的目的初步达成。
接下来，就是巩固和扩张自己的势力。石头是个好苗子，但独木难支。
这日午后，她正对着新画的几张“首饰”改良图样思索——上次那支步摇里的痒痒粉效果不错，但触发方式还是不够隐蔽——窗外传来几声极轻微的、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响动。
不是府里那些普通护卫能发出的动静。
洛璃眸光一凝，指尖已夹住了三根淬了麻药的银针。顾清弦的人？还是……新的刺客？
她不动声色，继续俯首作图，精神力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，锁定了窗外槐树上的三个方位。
“出来。”她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，“或者，想让我请你们出来？”
短暂的寂静后，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室内，单膝跪地，动作整齐划一。他们穿着普通的夜行衣，脸上却带着一种死水般的沉寂，眼神锐利如鹰，周身散发着经年累月训练出的血腥气。
这是真正见过血的暗卫。
“属下惊蛰/谷雨/立夏，奉主上之命，听候夫人差遣。”为首一人，惊蛰，声音平板无波。
主上？顾清弦？
洛璃挑眉，放下笔，绕着三人走了一圈，目光如同审视货物。“他倒是大方。” 她语气听不出喜怒，“说说，都会什么？”
“潜行、刺杀、护卫、情报搜集。”惊蛰回答得言简意赅。
“哦？”洛璃拿起桌上那张画着复杂机括的图纸，随手递给惊蛰，“这个，看得懂吗？能照着做出来吗？”
惊蛰接过图纸，只看了一眼，死水般的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。那上面的结构精妙绝伦，许多连接方式闻所未闻，与其说是首饰，不如说是一件杀人的利器。
“……能。”他沉默片刻，给出了肯定的答复。他们是暗卫，并非工匠，但基本的制造和机关术也有所涉猎。
“很好。”洛璃点点头，又看向另外两人，“你，谷雨，轻功最好？去城南贫民窟，找一个脸上有刀疤，叫‘老猫’的乞丐，把他每天的行踪报给我。” 这是她通过精神力在市井中“听”到的，一个似乎掌握着某些地下渠道的人物。
“你，立夏，身手最灵活？去城西最大的药材铺‘百草堂’，把他们库房里那株五十年份的雪莲‘借’出来。”她需要这味药来调配更高效的强化药剂。
三人领命，没有半分迟疑，身影一闪，再次消失在房中，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效率真高。洛璃摩挲着下巴，对顾清弦这份“礼物”颇为满意。不过……
“惊蛰、谷雨、立夏……”她喃喃念着这几个名字，总觉得有些拗口，而且充满了他顾清弦的印记。
晚上，顾清弦过来用晚膳时，洛璃一边“温柔”地给他布菜，一边状似无意地提起：“夫君送来的那三个人，挺好用的。”
顾清弦夹菜的手顿了顿，没说话，等着她的下文。
“就是名字不太好记。”洛璃眨眨眼，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，“我给改了个名儿，方便管理。”
“哦？”顾清弦抬眸，似乎有了一丝兴趣，“夫人改了何名？”
“那个领头的，以后叫‘可乐’。”洛璃笑眯眯地说，“轻功好的那个，叫‘薯片’。身手灵活的那个，叫‘炸鸡’。”
顾清弦：“……”
他握着筷子的手指，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。饶是他心思深沉，听到这三个与暗卫气质格格不入、甚至有些荒谬的名字，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抽搐。
可乐？薯片？炸鸡？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？
他看着洛璃那张写满“我是不是很机智”的脸，深吸一口气，勉强维持住平静的语调：“……夫人高兴就好。”
“嗯嗯，我也觉得挺好的，朗朗上口！”洛璃满意地点头，顺手舀了一碗汤放到他面前，“夫君，这是妾身亲自盯着小厨房炖的参汤，最是补气，您多用点。”
顾清弦看着那碗汤，没动。
洛璃心里冷笑：又怀疑我下毒？ 她拿起旁边的小勺，自己先舀了一勺，吹了吹，喝了下去，然后才看着他，眼神无辜：“夫君放心，没毒。”
顾清弦看着她喝下，眸光微动，这才端起碗。
然而，就在他汤匙即将碰到嘴唇的瞬间，洛璃像是突然想起什么，补充道：“哦对了，就是炖的时候，不小心把给石头强化筋骨用的那包‘舒筋活络散’当盐撒进去了点，味道可能有点冲，夫君您多担待。”
顾清弦的动作瞬间僵住。
“舒筋活络散”？听名字就知道，药性绝对不温和！是给习武之人打熬筋骨用的，他这“病弱”的身子喝了，怕不是要当场“舒筋活络”得七窍流血？！
他缓缓放下汤碗，看着对面一脸“我是不小心的你快原谅我”的女人，额角青筋隐隐跳动。
“夫人。”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，“真是……有心了。”
“应该的，夫君身体要紧嘛。”洛璃笑得眉眼弯弯，心里乐开了花。
想监视我？可以。
但派来的人，得用我取的姓名。
想让我伺候？也行。
但这汤里加的什么料，得看本夫人心情！
这一局，洛璃觉得自己赢麻了。
晚膳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。顾清弦几乎没动那碗汤，而洛璃，因为喝了那一小口加了料的汤，感觉浑身气血都有些翻涌，需要回去打坐调息。
临走时，顾清弦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，忽然开口，语气听不出情绪：
“三皇子侧妃身上的红疹，太医束手无策。”
洛璃脚步一顿，回头，嫣然一笑：“是吗？那可能是……对某些花粉过敏吧。百花宴上，花粉可是很多的。”
她翩然离去，留下顾清弦看着她的背影，眸色深沉。
他这位夫人，不仅牙尖嘴利，下手更是刁钻狠辣。那份“回礼”，送得可谓精准又羞辱。
他抬手，轻轻敲了敲桌面。
一道黑影落下，是惊蛰……不，现在是“可乐”了。
“主上。” “她让你们做了什么？” “回主上，夫人让属下制作机关，让谷雨……‘薯片’调查城南一个乞丐，让立夏……‘炸鸡’去百草堂取雪莲。”
顾清弦听完，沉默良久。
调查乞丐，是为了打通地下渠道？窃取雪莲，是为了配药还是敛财？制作机关，是为了自保还是……对付他？
她每一步都走得看似随意，却又目的明确。
“按她说的做。”最终，他淡淡吩咐，“保护好她。另外……查一下‘可乐’、‘薯片’、‘炸鸡’是何物。”
“是。”可乐面无表情地领命，内心是否在为自己这个新名字哀悼，就不得而知了。
夜色渐深。 洛璃在房中调息，感受着体内因那口汤药而奔腾的内息，心想下次得减点量。 顾清弦在书房批阅公文，笔尖却几次停顿，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“可乐”、“薯片”、“炸鸡”这几个诡异的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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