渭水驿建在高地上,背靠渭水,是往来旅客的必经之地。可此刻,本该热闹的驿馆却一片死寂,大门虚掩着,只有几盏灯笼歪歪斜斜地挂在墙上,烛火摇曳,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。
沈砚之勒停马,抬手示意身后的商队停下。她翻身下马,脚步极轻地走到大门前,刚推开一条缝,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就飘了出来。
“有问题。”沈砚之低声道,玄色锦袍下的手已握住了藏在袖中的银针。柳疏影立刻将精铁画笔握在手里,目光警惕地扫过驿馆院墙——墙头上的枯藤晃动,不像是风吹所致,倒像是有人藏在上面。
沈砚之推开门,率先走了进去。驿馆院子里空荡荡的,只有老槐树叶落了一地,正对着大门的大堂里,烛火明明灭灭,却听不到半点人声。她快步走到大堂门口,推门的瞬间,瞳孔骤然收缩——
地上躺着三具尸体,都是驿馆伙计,胸口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,鲜血早已凝固成黑褐色。柜台后面,驿丞倒在地上,手里还攥着本账本,额头被钝器砸得凹陷,显然已经没了气息。
柳疏影跟着走进来,看到这一幕也变了脸色,却立刻蹲下身检查尸体,手指拂过伤口时,眉头皱得更紧:“伤口边缘整齐,是锋利的长刀所致,死亡时间大概一个时辰前。驿丞的伤是钝器造成的,像是锤子之类的东西,而且他手里的账本,被人撕去了最后一页。”
沈砚之接过账本,快速翻了一遍——前面记录的都是旅客住宿信息,唯独最后一页不翼而飞。她抬头看向二楼客房:“阿竹,你守在大堂门口,不让任何人进来;柳姑娘,你跟我去客房看看,或许能找到线索。”
两人快步上楼,客房大多虚掩着,里面空无一人,只有东厢房最里面的一间房,门是锁着的。沈砚之从袖中摸出一根细铁丝,几下就挑开了门锁。推开门的瞬间,一股淡淡的脂粉味混着血腥味飘了出来。
房间里很整洁,桌子上放着个女子妆奁,旁边还有个打开的包袱,里面的衣物摆放整齐,显然没被人翻动过。床榻下,一只绣着海棠花的绣鞋掉在地上,鞋边沾着暗红的血迹。
“看来这里住过一位女子,而且是被人强行带走的。”柳疏影蹲下身,仔细查看绣鞋,“这绣鞋的针脚很精致,是长安城里‘锦绣阁’的样式,住在这里的,或许是长安来的人。”
沈砚之走到窗边,推开窗户——外面是一片竹林,竹林后面就是渭水,窗台上还留着一个模糊的脚印,鞋印边缘有磨损,像是经常骑马的人穿的靴子。她又检查了房间的梁柱,在床后的柱子上,发现了一道极浅的划痕,像是用指甲刻出来的,形状酷似半个“韦”字。
“又是韦陟的人?”沈砚之眼底闪过一丝冷意,“他们抢你的画,是为了麒麟砚;杀驿馆的人,带走这位女子,恐怕也和麒麟砚有关。”
就在这时,楼下传来阿竹的声音:“公子!有捕快过来了!”
沈砚之和柳疏影对视一眼,立刻下楼。只见几个穿着捕快服饰的人走进大堂,为首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,腰间悬着一把腰刀,看到地上的尸体,脸色骤变。
“你们是什么人?为何会在这里?”络腮胡捕快警惕地问道,手按在了腰刀上。
沈砚之上前一步,拱手道:“在下沈砚之,是江南来的旅客,途经此地想住店,没想到刚进来就发现了命案。这位是我的同伴柳疏影,这位是我的随从阿竹。”
络腮胡捕快上下打量着三人,目光落在阿竹腰间的短刀和柳疏影手里的画笔上,语气依旧怀疑:“江南旅客?深夜出现在命案现场,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凶手!”
柳疏影上前一步,从袖中摸出一枚玉佩,递了过去:“官爷请看,这是长安‘丹青阁’的令牌,我是阁里的画师,此次是从江南采风回长安。若是我们杀了人,何苦留在现场等着被抓?”
络腮胡捕快接过玉佩,仔细看了看——丹青阁是长安有名的画阁,背后有贵人撑腰,他可不敢得罪。他把玉佩还给柳疏影,语气缓和了些:“原来是柳画师,失敬失敬。只是这驿馆出了这么大的命案,你们毕竟是目击者,还得跟我们回县衙做个笔录。”
沈砚之点头:“理应如此。只是我们在客房发现,一位穿锦绣阁绣鞋的女子被人带走了,官爷不妨派人去渭水岸边搜查,或许能找到线索。另外,这些死者的伤口和韦家军常用的刀具痕迹相似,官爷也可以往这个方向查。”
“韦家军?”络腮胡捕快脸色骤变,“韦大人的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杀人?”他显然有些忌惮韦陟,语气也变得犹豫起来,“这事……恐怕不是我们县衙能管的。”
“官爷只需如实上报即可。”沈砚之语气淡淡,却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,“若是因为忌惮韦大人而隐瞒线索,耽误了查案,日后朝廷怪罪下来,官爷怕是担待不起。”
络腮胡捕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最终咬牙道:“好吧!我会把这事上报给府城。你们跟我回县衙,先做个笔录。”
三人跟着捕快走出驿馆,商队的人见他们要走,都围了上来,满脸惶恐。沈砚之安慰道:“诸位放心,官爷会派人保护你们的安全。我们去县衙做个笔录就回来,明日再一起出发去长安。”
商队的人这才放下心来,看着他们跟着捕快离去。夜色更浓,渭水的雾气飘了过来,笼罩着整个驿馆。沈砚之坐在马车上,摸了摸腰间的双鱼佩,心里暗忖:韦陟、麒麟砚、失踪的女子……这趟长安之行,怕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凶险。而身边的柳疏影,握着画笔的手指微微收紧,显然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