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秋的雨,带着刺骨的凉意,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雾里。
林晚星站在陆氏集团总部大楼下,仰头望去。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在雨中显得冰冷而遥远,如同那个她即将要去见的男人——陆寒洲。
她握紧了手中的伞柄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身上这件唯一还算得体的米白色连衣裙,早已被斜落的雨丝打湿了肩头,黏腻地贴在皮肤上,带来一阵阵寒意。
就在今早,催债的人再次砸响了她家的大门。父亲一夜白头,母亲以泪洗面,那个曾经也算显赫的林家,如今就像风雨中飘摇的残烛,随时可能彻底熄灭。
而陆寒洲,是唯一能扑灭这场大火的人。
也是她……最不愿求助的人。
“林小姐,总裁请您直接上去。”前台小姐挂着职业化的微笑,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。这位落魄千金与自家总裁的过往,在公司里并非全然无人知晓。
“谢谢。”林晚星低声道谢,声音微不可闻。
电梯无声地上升,镜面墙壁映出她苍白却依旧精致得动人的脸。她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镇定下来。这只是一场交易,她在心里告诉自己,用她的自由,换林家的平安。
总裁办公室的门被秘书推开,一股强大的、冷冽的气场瞬间包裹了她。
陆寒洲就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,背后是整面落地窗,窗外乌云压城,更衬得他如同掌控一切的王。他没有起身,甚至没有抬头,只是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文件,仿佛进来的只是一缕无关紧要的空气。
时间在静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。
林晚星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。她看着那个男人,他比三年前更加成熟冷峻,五官深邃如雕刻,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。这就是让她整个青春时代都暗恋得小心翼翼的男人,也是在她家初现颓势时,被她父亲“委婉”请离她世界的人。
如今,她却要亲自回来,乞求他的垂怜。
“陆……”她终于开口,声音干涩。
这时,陆寒洲放下了文件,抬眸看了过来。
那双眼睛,黑得像最深的夜,锐利得能穿透人心。他的目光在她被打湿的肩头和微微颤抖的睫毛上停留了一瞬,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。
“坐。”他只说了一个字,没有任何情绪。
林晚星依言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,身体僵硬。
“林家的现状,我很清楚。”陆寒洲开门见山,声音如同大提琴般低沉,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波纹,“三个亿,可以填上你父亲的窟窿。”
他身体微微前倾,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加重。“但我从不做慈善。”
来了。林晚星的心脏骤然缩紧。
“你的来意,我也知道。”他靠回椅背,修长的手指随意地交叠在膝上,仿佛在谈论一桩再普通不过的生意,“和我结婚,为期三年。三年内,做好你陆太太的本分,三年后,你还你自由,我解决林家所有债务。”
“……为什么是我?”这句话几乎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。以他陆寒洲的身份,想嫁给他的名门淑女能从城东排到城西。
陆寒洲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、极冷的弧度,像是在笑,眼底却毫无温度。
“因为你足够麻烦,也……足够安静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似有实质般扫过她的脸,“更重要的是,一个有名无实、且期限明确的婚姻,能为我省去更多不必要的麻烦。”
“有名无实”四个字,像一根针,轻轻刺痛了她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。她竟然……还在期待着什么吗?真是可笑。
“我需要考虑。”她垂下眼睫,试图保留最后一丝尊严。
“可以。”陆寒洲出人意料地好说话,他抬手,看了眼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,“我给你六十秒。”
林晚星猛地抬头,难以置信地看着他。
他这是在逼她!毫无转圜余地地逼她!
窗外的雨更大了,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,也砸在她的心上。她想起父亲佝偻的背影,母亲绝望的眼泪,想起那些堵在家门口的狰狞面孔……
六十秒,短暂得像一个呼吸。
时间一到,陆寒洲没有任何催促,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,仿佛早已洞悉了她的答案,洞悉了她的走投无路。
巨大的无力感和屈辱感席卷了她。她闭上眼,长而卷翘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,像风中蝶翼。
再睁开时,那双漂亮的杏眼里,只剩下一片疲惫的、认命般的平静。
“……好。”
这个字,轻飘飘的,却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。
陆寒洲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妙的波动,快得无法捕捉。他按了一下桌上的内线电话,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漠。
“陈律师,把协议送进来。”
一份厚厚的婚前协议放在了林晚星面前。条款细致而严苛,明确了三年期限,财产划分,以及她需要履行的所有“陆太太”的义务——出席场合、维持形象、不得有任何损害陆氏声誉的行为等等。
唯独,没有夫妻之实这一条,被清晰地写了进去。
她拿起笔,手指依然在微微发抖,但落笔的瞬间,却异常坚定。
林、晚、星。
三个字,卖掉了她自己,也或许,是斩断了她对他那份持续了十年的、无望的暗恋。
看着她签下名字,陆寒洲站起身,绕过办公桌,走到她面前。
他太高,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。一股清冽好闻的、带着雪松气息的男性味道侵入她的感官。
他朝她伸出手,掌心向上,手指修长有力。
“那么,”他看着她,眼神依旧深邃难辨,“合作愉快,陆太太。”
林晚星看着那只手,迟疑了一下,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,轻轻放了上去。
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,与她冰凉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。在肌肤相触的一刹那,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感,如同微弱的电流,瞬间窜过她的脊椎。
她不知道这是她紧张的错觉,还是……
因为她似乎也感觉到,在她把手放上去的那一刻,陆寒洲握住她的力道,微不可查地紧了一下。
窗外,一道闪电撕裂天幕,映亮了两人交握的手,也映亮了陆寒洲深不见底的眼眸。
故事的齿轮,从这一刻,开始缓缓转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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