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乐宫地处西六宫最偏僻的角落，是先帝晚年几位太妃的居所，如今大多空置，显得格外冷清。
偏殿比寒梧宫的破屋子好了太多，至少门窗完好，能遮风挡雨。殿内陈设简单，但桌椅床榻俱全，铺着半旧的锦褥，角落里还放着一个熏笼，虽然里面没有炭火。
两个负责洒扫的粗使宫女被拨了过来，皆是沉默寡言，低眉顺眼，对姜晚这个“前皇后”现“姜贵人”并无多少敬畏，只有例行公事的疏离。
份例按贵人标准，每日两餐，有荤有素，虽不算精致，但干净热乎。每月还有固定的炭火、布料等物。
这对在冷宫挣扎求生已久的姜晚而言，已是天壤之别。
她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或怨怼，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。每日按时用饭，在小小的庭院里散步，剩下的时间，便是坐在窗边，看着外面荒芜的庭院，或是闭目养神，意识沉入系统，规划着下一步。
系统界面上，铜钱已经积累到285，【惑心散（弱效）】安静地躺在物品栏里。中级情报的内容是：【皇帝对宿主心存愧疚与疑虑，正暗中观察。淮南王于朝堂提议彻查赵党余孽，获皇帝默许。】
愧疚与疑虑？姜晚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。很正常。一个被他亲手打入尘埃的女人，突然以另一种面目重新出现，任谁都会心生警惕。
而萧衍，果然借着赵家倒台的东风，开始清理朝堂了。动作很快。
她现在要做的，就是稳住。既不能表现得对现状不满，惹来猜忌；也不能显得过于安分，让人彻底遗忘。
机会很快来了。
迁入长乐宫偏殿的第五日，皇帝萧璟来了。
没有仪仗，只带着两个贴身太监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殿门外。
引路的太监刚要通报，被萧璟抬手制止了。他迈步走进院子，目光扫过这处僻静的宫苑，最后落在坐在窗边的那个身影上。
姜晚穿着一身半旧的藕荷色宫装，头发简单地绾起，插着一根素银簪子。她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一本书（是从系统兑换的，这个时代常见的女则女训），侧脸在午后稀薄的阳光下，显得格外安静，甚至有些单薄。
听到脚步声，她抬起头。看到萧璟的瞬间，她脸上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，随即放下书，站起身，屈膝行礼。动作流畅，带着久经训练的姿态，却并无多少热情。
“臣妾参见皇上。”
萧璟看着她，心情有些复杂。
眼前的女子，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，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，但那双眼睛……不再是以前那种怯懦的、总是躲闪的样子，而是沉静的，像两潭深水，看不见底。
她似乎变了，又似乎没变。
“平身吧。”萧璟的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些，“在这里……还住得惯吗？”
“谢皇上关心。”姜晚站起身，垂着眼帘，声音平和，“长乐宫清静，臣妾住得很好。”
没有抱怨，没有诉苦，甚至没有趁机提及冷宫的艰辛。这份平静，反而让萧璟准备好的安抚话语堵在了喉咙里。
他走近几步，目光落在她放在桌上的那本《女训》上，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他记得，她以前最不耐烦看这些。
“在看什么？”
“回皇上，闲来无事，温习些旧书。”姜晚答道。
萧璟沉默了一下。殿内陈设简单，甚至可以说得上清苦，但她似乎安之若素。
“你……受委屈了。”他最终说道，语气带着几分干涩的歉意。
姜晚抬起头，看了他一眼，那目光很轻，很快又垂了下去。“雷霆雨露，俱是君恩。臣妾不敢言委屈。”
这话说得滴水不漏，却让萧璟心里那点愧疚感更重了些。他想起当初巫蛊案时，她哭喊着冤枉，他却认定她狡辩……如今真相大白，她反而一句抱怨都没有。
“巫蛊案已然查明，是赵氏构陷于你。”萧璟转移了话题，“朕已下旨，褫夺赵氏封号，其父赵昆……也已伏法。”
“臣妾谢皇上还臣妾清白。”姜晚再次行礼。
态度始终恭敬，却也始终疏离。
萧璟看着她低垂的脖颈，纤细脆弱，仿佛一折就断。他忽然有些烦躁。他宁愿她哭，她闹，她像以前一样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衣袖求他怜惜，而不是现在这样，像一尊没有情绪的玉雕。
他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关怀话，甚至提及可以恢复她一些份例，或者给她换个更好的宫殿。
姜晚都一一谢绝了，理由依旧是“长乐宫清静，臣妾心满意足”。
最终，萧璟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感，离开了长乐宫。
他走后，姜晚直起身，看着窗外皇帝远去的背影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【皇帝好感度+5，当前好感度：35（愧疚/好奇）】
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。
35点好感，大部分还是基于愧疚。远远不够。
但她不着急。种子已经埋下，需要耐心等待它发芽。
……
接下来的日子，姜晚依旧深居简出。但她开始有意识地“经营”长乐宫。
她将份例里省下来的点心，偶尔赏赐给那两个粗使宫女。东西不多，但态度温和，不似施舍。她还会在她们做完活计时，淡淡地说一句“辛苦了”。
久而久之，两个宫女虽然依旧话不多，但眼神里的疏离少了几分，做事也更尽心了些。偶尔，她们也会低声透露一点无关紧要的宫中消息，比如哪个娘娘又得了赏赐，哪里又有了什么新鲜玩意儿。
姜晚从中筛选着有用的信息。
她知道，皇帝虽然那次之后没再来，但定然有人向他汇报她的一举一动。她表现得越是安分守己，与世无争，那份愧疚和好奇，就会在他心里发酵得越久。
期间，萧衍那边没有任何直接的联络。但通过系统情报和宫女的只言片语，姜晚知道，朝堂上对赵党余孽的清算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，萧衍借此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手，权势更盛。
他似乎遵守着“合作”的默契，没有来打扰她，让她安心地扮演着“安分守己的蒙冤废后”角色。
姜晚乐得如此。
她每日除了“看书”，便是利用系统学习一些新的技能碎片——【初级香料辨识】、【基础礼仪（宫廷进阶）】。她甚至还用铜钱兑换了一些品质普通的胭脂水粉，开始小心翼翼地调理这具身体。
营养不良的蜡黄渐渐褪去，干枯的头发也恢复了些许光泽。虽然依旧清瘦，但镜子里那张脸，已经依稀可见原本的清丽轮廓。
时间悄然流逝，转眼冬去春来。
长乐宫偏殿庭院里那棵老海棠树，冒出了嫩绿的新芽。
这一日，姜晚正坐在窗边，练习着系统教授的调香技巧，将几种常见的花瓣和干草研磨混合，试图模拟出某种清淡的香气。
忽然，脑海中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：
【触发剧情任务：御花园赏春。】
【任务描述：三日后，皇帝将携新晋宠妃柳氏于御花园曲荷池畔赏春。】
【任务要求：制造“偶遇”，并给皇帝留下深刻印象。】
【任务奖励：铜钱x100，技能点x1，特殊物品：香肌丸（弱效）x1。】
姜晚研磨花瓣的动作微微一顿。
御花园……偶遇……柳氏？
她记得这个柳才人，是赵家倒台后新得宠的，据说舞姿出众，性子活泼，很得萧璟喜爱。
机会，终于主动送上门来了。
她看着指尖沾染的淡淡花粉，轻轻嗅了嗅。
是时候，让那点愧疚和好奇，变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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