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，春光正好。
御花园里百花渐次开放，垂柳嫩绿，曲荷池畔更是暖风拂面，水波粼粼。
皇帝萧璟果然携了新晋的柳才人在池边的水榭中赏玩。柳才人穿着一身娇嫩的鹅黄宫装，身段窈窕，正倚在栏杆边，指着池中初露尖角的小荷，巧笑倩兮地说着什么，逗得萧璟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。
周围侍立的宫人皆低眉顺眼，不敢打扰帝妃的雅兴。
姜晚算准了时辰，带着一个粗使宫女，出现在了通往水榭的必经之路上。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素净衣裙，未施粉黛，头发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绾起，通身上下再无半点装饰，与不远处水榭中明艳娇俏的柳才人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她走得很慢，似乎在欣赏路旁的春色，目光偶尔掠过那新发的海棠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恍惚与怀念。
萧璟正听着柳才人娇声软语，目光随意一扫，便看到了不远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。
是姜晚。
她怎么会在这里？
萧璟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他记得她应该待在长乐宫那个偏僻的角落。是巧合，还是……
柳才人也注意到了皇帝目光的转移，顺着看去，见到姜晚，脸上甜美的笑容淡了几分，眼底掠过一丝警惕和不悦。一个废后，即便翻了案，也不过是个失势的贵人，怎么敢跑到御花园来？
姜晚似乎并未察觉到水榭中的视线，她停在一株开得正盛的白玉兰树下，仰起头，静静地看着那满树繁花。阳光透过花叶的缝隙，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风吹过，几片花瓣悠悠飘落，拂过她的发梢和肩头。
那一刻，她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寂寥和哀伤，与这满园春色格格不入。
萧璟看着她仰头的侧影，那截纤细脆弱的脖颈仿佛不堪一折，记忆中她怯懦闪躲的样子与眼前这幅静默的画面重叠，又迅速剥离。他忽然想起，她刚入宫时，似乎也是喜欢玉兰花的。有一次还在玉兰树下，为他跳过一支舞，那时她眉眼弯弯，笑容明媚，不像后来……
心底那点被刻意压下的愧疚，又悄然冒了出来。
柳才人见皇帝看得出神，心中警铃大作，忍不住娇声道：“陛下，你看那池里的锦鲤，好生漂亮……”
萧璟恍若未闻，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姜晚身上。
就在这时，姜晚似乎被柳才人的声音惊动，缓缓转过头，望向水榭。看到萧璟的瞬间，她脸上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，像是做错了事被抓住的孩子，连忙低下头，快步上前几步，在距离水榭尚有十余步的地方停下，屈膝行礼。
“臣妾不知陛下在此，惊扰圣驾，请陛下恕罪。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，头垂得很低，露出一段白皙的后颈。
萧璟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、生怕惹他厌弃的模样，心头那点烦躁和疑虑莫名散了些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怜惜。
“平身吧。”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，“你也是来赏春的？”
姜晚站起身，依旧垂着眼帘，轻声道：“长乐宫沉闷，臣妾见今日春光甚好，便想着出来走走，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……臣妾这就告退。”
她说着，便要转身离开。
“既然来了，便一同看看吧。”萧璟鬼使神差地开口叫住了她。
话一出口，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。柳才人更是瞬间变了脸色，难以置信地看向萧璟，又嫉恨地瞪向姜晚。
姜晚脚步顿住，抬起头，眼中带着一丝受宠若惊和不确定，飞快地看了萧璟一眼，又迅速低下头：“臣妾……身份卑微，恐扰了陛下和柳才人的雅兴。”
“无妨。”萧璟摆了摆手，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，忽然问道，“朕记得，你以前似乎擅舞？尤其是一曲《春莺啭》……”
姜晚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。
原主确实擅舞，《春莺啭》更是她的拿手好戏，曾在宫宴上一舞动京城。可自从巫蛊案后，她便再未跳过。
她沉默了片刻，才低声道：“陛下……还记得。只是臣妾久未练习，早已生疏，恐污了圣目。”
她这话说得谦卑，却勾起了萧璟更多的回忆。他想起了她当年在玉兰树下旋转时，那飞扬的裙角和灿烂的笑容。再看看眼前这个低眉顺眼、一身素净的女子，强烈的反差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“生疏了也无妨。”萧璟的语气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坚持，“朕也许久未看了。”
柳才人在一旁气得几乎咬碎银牙，却不敢发作，只能强笑着附和：“是呀，姜姐姐就不要推辞了，也让妹妹开开眼界。”
姜晚抬眼，目光飞快地扫过萧璟带着几分追忆和命令的眼神，以及柳才人那强装笑颜下的嫉恨，最终，她微微屈膝：“那……臣妾献丑了。”
没有乐师，没有伴舞，只有满园春色和一池静水。
姜晚走到那株白玉兰树下，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系统界面上，【基础礼仪（宫廷进阶）】的技能在微微发光。这里面，自然也包含了舞蹈的仪态和基本功。虽然比不上原主巅峰时期的技艺，但糊弄一下多年未看、且心存愧疚的萧璟，足够了。
她抬起手臂，足尖轻轻一点，开始旋转。
月白色的裙裾随着她的动作绽开，如同初绽的玉兰。她的动作并不复杂，甚至带着几分生涩，但身姿依旧轻盈，姿态优美。尤其是那偶尔回眸时，眼中流露出的那一丝努力掩饰却依旧泄露的哀伤与脆弱，在素净的衣裙和清丽面容的映衬下，格外动人心弦。
她跳的不是当年那支活泼灵动的《春莺啭》，而是将其节奏放慢，融入了一些柔婉甚至带着悲意的动作，更像是一曲无声的诉说。
萧璟看着她在玉兰树下翩跹的身影，恍惚间，仿佛看到了数年前那个明媚少女的影子，却又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那挥之不去的沉静与哀愁。是因为冷宫的磨难？还是因为他的误解和冷落？
一种混合着愧疚、怜惜，以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的情绪，在他心中滋生。
柳才人看着皇帝专注甚至带着几分迷离的眼神，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。
一舞毕，姜晚微微喘息着停下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。她再次屈膝：“臣妾技艺粗陋，让陛下见笑了。”
萧璟回过神来，看着她因运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似乎蒙着一层水光的眼睛，心头一动。
“跳得很好。”他声音低沉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，“比起当年，另有一番韵味。”
【皇帝好感度+10，当前好感度：45（愧疚/怜惜/好奇）】
系统的提示音响起。
姜晚垂下眼帘，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冷静。成功了。
“谢陛下夸赞。”她的声音依旧轻柔。
萧璟还想说什么，一旁的柳才人却突然“哎哟”一声，捂住了额头，身子软软地往萧璟身上靠去：“陛下，臣妾忽然有些头晕……”
萧璟的注意力被拉回，下意识地扶住了她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许是……许是日头有些晒了……”柳才人倚在萧璟怀里，弱不禁风地说道，目光却挑衅地瞥了姜晚一眼。
姜晚立刻识趣地后退一步：“既然柳才人不适，臣妾便不打扰陛下休憩了，臣妾告退。”
萧璟看着怀里娇声抱怨的柳才人，又看了看恭敬告退、神色平静的姜晚，心中那点刚刚升起的旖旎被打散，莫名有些意兴阑珊。
“嗯，你去吧。”他摆了摆手。
姜晚再次行礼，转身，沿着来路缓缓离去。背影在春光中，依旧带着那股挥之不去的孤寂感。
萧璟看着她走远，直到那月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花树丛后，才收回目光。
“陛下……”柳才人不满地娇嗔。
“既然头晕，就回去歇着吧。”萧璟的语气淡了些，松开扶着她手，“朕还有奏折要批。”
说完，竟丢下愣在原地的柳才人，带着太监径直离开了水榭。
柳才人看着皇帝毫不留恋的背影，气得跺了跺脚，再看向姜晚离开的方向，眼中充满了怨毒。
这个贱人！都被废了一次了，还敢出来勾引陛下！
……
姜晚回到长乐宫偏殿，屏退了宫女。
【剧情任务：御花园赏春（完成）】
【奖励：铜钱x100，技能点x1，特殊物品：香肌丸（弱效）x1。】
她将技能点加在了【初级香料辨识】上，使其升级为【中级香料辨识】。更多的香料知识和调配技巧涌入脑海。
然后，她看着物品栏里那枚散发着淡淡暖香的【香肌丸（弱效）】。系统说明，长期服用可逐渐改善体质，使肌肤生香，效果微弱，不易察觉。
她将药丸取出，就着冷水服下。
一股暖流缓缓融入四肢百骸。
今天只是第一步。在萧璟心里种下了一颗名为“怜惜”的种子。
接下来，该浇水施肥，让它慢慢生长了。
而那个柳才人……姜晚想起她离开时那怨毒的眼神。
看来，这平静的日子，也快到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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