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管家的身影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站着，像尊沉默的石像。林羽和苏瑶还瘫在地下室门口的地板上，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，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滑，冻得人发麻。
“张管家……我们……”林羽想解释，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，发不出完整的声音。刚才在地下室看到的那双惨白的手，还有耳边挥之不去的哭声，此刻像潮水般涌回脑海，让他心脏狂跳不止。
张管家没再说话，只是拄着拐杖，一步步朝他们走来。拐杖敲击地板的声音“笃、笃、笃”，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，每一声都像敲在两人的心尖上。他走到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，抬起头，昏黄的灯笼光恰好照在他脸上——那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，皮肤松弛得像挂在骨头上的旧布，唯有一双眼睛，在昏暗中亮得惊人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意。
“那下面的东西，不是你们该碰的。”他缓缓开口，声音里没有波澜，却让林羽莫名想起了地下室里那股腐臭的寒气，“几十年了，没人敢打开那扇门。你们……太莽撞了。”
苏瑶攥紧了相机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她想问刚才在相机里看到的白影，想问那些散落在石阶下的旧物，想问墙壁上“放我出去”的刻字，但看着张管家那双眼睛，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。
“回房去吧。”张管家转过身，往走廊另一头走去，“天亮之前，别再出来了。”他的背影佝偻着，深蓝色的褂子在灯笼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，走到走廊拐角时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，又停下脚步，背对着他们补充了一句，“有些东西，看见了，就甩不掉了。”
这句话像一根冰针，猝不及防地刺进两人心里。
林羽扶着苏瑶站起来，两人谁都没说话，默默地往房间走。走廊里的灯笼还在晃，那些挂在墙上的肖像画，此刻在他们眼里变得格外诡异——画中人物的眼睛似乎真的在转动，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，像是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。
回到房间，林羽反手锁上门，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。苏瑶则直接瘫坐在床上，脸色苍白得像纸。
“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？”苏瑶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什么叫‘看见了，就甩不掉了’？”
林羽摇摇头，他也不知道。但张管家的语气太过笃定，那种平静下的寒意，比地下室的哭声更让人毛骨悚然。他走到窗边，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，外面漆黑一片，只有风穿过树林的呜咽声，像极了刚才在地下室听到的哭声。
“别想了，先休息吧。”林羽走过去，拍了拍苏瑶的肩膀，“也许只是张管家吓唬我们，不想让我们乱闯。”
苏瑶没说话，只是把相机抱在怀里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机身。刚才在地下室，她明明拍到了那个白影，可回看照片时却什么都没有，就像第一次在衣柜前看到的白影一样，仿佛只是她的幻觉。可那种真实的恐惧，绝不是幻觉能带来的。
她打开相机，一张张翻看着刚才在古宅里拍的照片。大部分都是走廊、房间的角落、蒙尘的家具，没什么异常。直到翻到一张拍摄走廊尽头的照片时，她的手指猛地顿住了。
那张照片是她刚到古宅时拍的，画面里是空荡荡的走廊，尽头是一扇紧闭的木门。可此刻再看，照片角落的阴影里，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轮廓——像是一个人蜷缩在那里，长发拖在地上，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衣服。
苏瑶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。她放大照片，轮廓却变得更加模糊，只剩下一团灰蒙蒙的影子，看不真切。可她记得很清楚，拍照的时候，走廊尽头明明空无一人。
“林羽，你看这个。”她把相机递过去。
林羽接过相机，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天，眉头越皱越紧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苏瑶的声音发颤，“我拍这张照片的时候，那里根本没人。可现在……”
林羽沉默了。他想起刚才在地下室看到的绣花鞋、银簪，想起墙壁上的刻字，再看看这张照片里的影子，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浮现——难道资料里写的那个含恨而死的女子，真的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这座古宅里？
“别自己吓自己。”他强作镇定，把相机还给苏瑶，“可能是光线问题，或者是镜头上沾了灰。”
苏瑶没说话，只是把相机放在床头柜上，拉过被子裹紧自己。房间里很静，能听到窗外风声呜咽，还能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轻微声响——那是林羽之前找到的旧报纸，他把那些报纸带回了房间，此刻正坐在书桌前翻看着。
林羽拿起一张泛黄的报纸，标题已经模糊不清，只能辨认出“民国二十三年”“静园惨案”等字样。报纸上的文字大多已经褪色，但还能看出大概内容：静园主人军阀沈万山一家七口，一夜之间全部离奇死亡，死状凄惨，家中财物未失，门窗完好，警方调查多日无果，最终以“突发恶疾”结案。
“民国二十三年……”林羽喃喃自语，手指拂过报纸上“七口全部死亡”的字样，心里一阵发寒。资料里只说这家人死光了，却没提死状凄惨，更没说“一夜之间”。这显然不对劲，哪有七口人同时突发恶疾的？
他又拿起另一张报纸，这张保存得稍好一些，上面有一段关于沈万山女儿的记载：“沈氏有女名清如，年方十八，貌美贤淑，精通书画……”后面的文字模糊了，但林羽还是从断断续续的字句中拼凑出信息——沈清如确实爱上了一个穷书生，被沈万山关了起来，不久后就传出了死讯，死因是“抑郁成疾”。
而沈清如死后不到一个月，沈万山一家就全部离奇死亡了。
林羽的手指停在报纸上，一个猜测在他心里越来越清晰：沈万山一家的死，会不会和沈清如有关？
就在这时，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“窸窣”声。
声音很轻，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刮擦木板。林羽猛地抬头，看向声音来源处——是那个靠墙的旧衣柜。
衣柜的门紧闭着，和他们离开时一样。可那“窸窣”声还在继续，一下，又一下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衣柜里，正用指甲慢慢刮着内壁。
林羽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他想起了衣柜内壁那些深深的抓痕，想起了苏瑶说的白影，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。
“你听到了吗？”他压低声音，看向床上的苏瑶。
苏瑶早就坐了起来，脸色惨白，死死地盯着衣柜，点了点头。
那刮擦声越来越响，越来越急，像是里面的东西变得焦躁起来。突然，“啪嗒”一声轻响，衣柜的门，竟然自己开了一条缝。
一股冰冷的气息从门缝里渗出来，带着淡淡的、和地下室一样的腐臭味。
林羽下意识地抓起桌上的台灯，握紧了拳头。苏瑶则拿起相机，手指放在快门上，虽然吓得浑身发抖，却还是死死盯着那道缝。
门缝里一片漆黑，什么都看不见。但他们能感觉到，有什么东西在里面，正隔着门缝，静静地注视着他们。
过了几秒，或者几分钟，那刮擦声突然停了。
衣柜门又“吱呀”一声，缓缓地合上了。
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，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，还有窗外越来越大的风声。
林羽握着台灯的手在抖，他能感觉到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。刚才那一瞬间，他清晰地感觉到，有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，像毒蛇的信子，带着毫不掩饰的怨毒。
“它……它在里面。”苏瑶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，“张管家说的是真的……我们甩不掉它了。”
林羽没说话，只是死死地盯着衣柜。他知道，今晚，他们谁都别想睡了。
而衣柜紧闭的门后，一件褪色的白裙静静挂在黑暗里，裙摆下，一双惨白的脚悬在半空，没有沾地。长发垂落，遮住了那张浮肿苍白的脸，唯有嘴角，勾起了一抹和走廊里那些肖像画如出一辙的、诡异的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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