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画皮》

回到地面工坊，那股若有似无的阴寒气息似乎被旧纸香冲淡了些，但紧绷感并未消散。缩小版的银烛在砚清辞袖中依旧不安地盘动，鳞片上的异常微光已褪去，但那种本能的躁动提醒着她们，下方的异常并非幻觉

“青娘，看来你这地方，也不怎么太平了？”墨临纪倚着一个堆满残卷的书架，血瞳扫视着四周。阳光开始透过高窗的灰尘，在空气中切割出明暗的光柱，尘埃在其中缓慢浮沉。这场景本该静谧，此刻却潜藏着说不出的诡谲

砚清辞没理会她的调侃，径直走向工坊最里侧一面靠墙的巨大书架。这书架与其他并无二致，但当她手指在特定几本书脊上按特定顺序拂过时，书架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，缓缓向一侧滑开，露出后面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门。门后是间更为隐蔽的暗室，里面陈列着几排监控屏幕，正显示着工坊内外各个角落的实时画面，包括地下阶梯入口和那条幽深甬道的洞口

屏幕画面稳定，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

“监控没拍到人”砚清辞调出过去几小时的记录，快速浏览。画面只有固定的场景，连只老鼠都没经过

“要么是高手，完美避开了所有角度，”墨临纪凑近屏幕，红瞳微眯，“要么……那东西本来就在下面，没经过监控范围”她意指那阴寒气息的源头，可能一直潜伏在甬道深处

砚清辞沉默着，将监控画面切换到热成像模式。地下空间呈现出模糊的色块，银烛本体的热量信号如同一团巨大的暗红火焰，而那条甬道深处，除了冰冷的岩石色调，并无其他明显热源

“没有活物迹象……”她陈述道，眉头微蹙。这更不寻常，如果是人，即便能隐藏身形，热量信号也难以完全掩盖。除非……不是活人，或者，有特殊方法隔绝热能探测

“下去看看？”墨临纪挑眉，语气里带着跃跃欲试的危险气息

“等等”砚清辞走到暗室一角，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旧木箱。她打开箱子，里面并非武器，而是一些奇特的物品：用朱砂画着符咒的黄色符纸、几串五帝钱、一些晒干的草药，甚至还有一小包颜色暗沉的粉末。她取出一小撮粉末，放在鼻尖轻轻一嗅，又递到墨临纪面前

“认得吗？”

墨临纪嗅了嗅，血瞳中闪过一丝讶异：“这是……“定魂砂”？苗疆以前用来对付尸傀的东西。你这里怎么会还有这个？”这东西年代久远，炼制之法几近失传

“有备无患”砚清辞将粉末小心收好，又取了两张符纸递给墨临纪，“拿着，以防万一”

两人重新回到地下室入口。这一次，准备更为充分。砚清辞手中多了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刃，刃身泛着幽幽青光，显然是特制的武器。墨临纪指间的银簪也已悄然出鞘一寸，寒芒内敛

再次踏入阴冷的地下，气氛截然不同。缩小版银烛再次躁动起来，但被砚清辞轻轻按住。她们没有先去管焦躁的银烛本体，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条之前被忽略的幽深甬道

甬道入口处的阴寒气息似乎更明显了些。砚清辞示意墨临纪停下，自己则从口袋取出一个很小的玉瓶，拔开塞子，将里面无色无味的液体倒在洞口地面。液体迅速渗入泥土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

“不是陷阱，至少不是常规的……”砚清辞低声

两人一前一后，悄无声息地踏入甬道。通道狭窄，仅容一人通行，墙壁是粗糙的岩石，布满湿滑的青苔。空气浑浊，那股阴寒的陈年冰片混合腐败物的味道在这里浓郁了些，但依旧很淡，像是残留已久

走了约莫十几米，通道开始向下倾斜，前方出现一点微光。她们放缓脚步，贴近墙壁。尽头是一个不大的石室，角落里放着一盏古老的、灯油早已干涸的青铜油灯，但微光并非来自它，而是来自石室中央

那里，竟然摆放着一具棺椁。不是石棺，而是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质棺椁，样式古朴，甚至有些陈旧，上面落满了灰尘

墨临纪血瞳中闪过一丝玩味：“啧，你这工坊底下，还兼营古董殡葬？”

砚清辞没有笑，浅金色的竖瞳紧紧盯着那具棺椁。她的目光扫过地面，灰尘上有极其模糊的、并非她们留下的痕迹，像是有人或物被拖拽过的浅痕，一直延伸到棺椁下方

她示意墨临纪戒备，自己则缓步上前。越是靠近，那股阴寒气息似乎越清晰，但依旧找不到明确的散发源。她绕到棺椁一侧，用短刃的刀尖，极其轻微地撬动了一下棺盖边缘

“咔哒”一声轻响，棺盖并未钉死，被她撬开了一道缝隙。一股更浓郁的、混合着腐朽木头和某种奇异香气的味道涌出，但依旧没有活物的气息

砚清辞深吸一口气，猛地用力，将棺盖推开更大一些。借着从通道口透来的微弱光线，她和墨临纪看清了棺椁内的情形——

里面没有尸体，没有骸骨。只有一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、颜色鲜艳如新的民国时期女性服饰，上衣是淡紫色绣花短袄，下身是墨绿色百褶长裙。服饰之上，放着一张脸。一张制作极其精美、栩栩如生的女性人脸面具，材质似皮非皮，似绢非绢，五官温婉，嘴角却带着一丝诡异的、似笑非笑的弧度。最令人心悸的是，那张脸的眉心的位置，点着一颗极小的、颜色暗红的朱砂痣

而在服饰和面具旁边，散落着几片干枯的、形状奇特的暗蓝色花瓣，花瓣已经失去水分，但依旧能看出原本的形态，散发着与那阴寒气息同源的、极淡的异香

“这是……画皮？”墨临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惊疑。她见过易容术，但眼前这东西，透着一股邪门的精致，绝非寻常手段

砚清辞用短刃轻轻挑起一片干枯花瓣，放在鼻尖，浅金竖瞳再次收缩：“幽冥兰。只生长在极阴之地，早已绝迹。它的花粉是炼制顶级迷香和……一些阴邪傀儡术的关键材料”

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张完美得令人不适的女性面具上，又看向空荡荡的棺椁内部。一个放置着民国服饰、诡异人皮面具、以及绝迹阴花的空棺，残留着改良版阴寒迷香的气息，出现在她隐藏最深的据点之下

这绝非巧合，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，一个充满暗示和挑衅的谜题

砚清辞缓缓盖上棺椁，退后一步。她看向墨临纪，两人眼中都映着彼此的凝重

影阁的“好东西”，难道指的就是这个？

这东西是何时、如何被放入这里的？

留下它的人，想告诉她们什么？或者，想引她们去做什么？

她们见过太多阴谋诡计，但这一次，透着一种不同寻常的、直指她们过往核心的阴冷。空气里，那丝阴寒的异香仿佛活了过来，无声地缠绕上她们的脖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