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灵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很好听，像山间最清澈的那股泉水。但她不知道，这名字是捡到她的林老汉请神婆取的——“青”自那条缠绕着她的青蛇而来，“灵”则预示这孩子注定非凡。
七岁前，青灵的生活与山里其他孩子并无不同。她跟着六个姐姐采摘野果，帮父亲侍弄草药，只是她比旁人更安静，山里的蛇虫鼠蚁也从不近她的身。村民们表面和气，背后的窃窃私语却从未停过：“蛇缠女，福祸难料啊……”
一切的平静，在她七岁生日后的那个月圆之夜，被彻底打破。
那天夜里，万籁俱寂，月光如水银般倾泻，将小山村照得亮如白昼。熟睡中的青灵被一阵奇异的“嘶嘶”声呼唤，那声音不是来自耳边，而是直接响在脑海里。她迷迷糊糊地起身，走到窗边。
眼前的景象让她睡意全无，却奇异地感觉不到一丝恐惧。
院子里，成百上千条蛇盘踞着，它们种类各异，大小不一，但每一片的鳞甲都在月光下流淌着柔和而诡异的光芒，仿佛通体由玉石琉璃铸成。它们齐刷刷地仰着头，朝着青灵小屋的方向，吞吐着鲜红的蛇信，发出浪潮般规律而古老的“嘶嘶”声。那不是在示威，那是在……朝拜。
青灵看得入了神，额间忽然一阵灼热。她抬手去摸，却什么也没有。
恍惚间，她回到床上沉沉睡去。梦中，月光化作了实质的雾气，一条巨大到无法看清全貌、身躯近乎透明的白蛇缓缓游弋到她面前。它没有开口，但一个清冷、古老又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，直接印入了她的灵魂深处：
“青灵……待你十八岁成人礼毕，便是你我契约完成之日。你注定是我的蛇妻。”
第二章 神婆的预言
第二天清晨，青灵在鸟鸣中醒来。昨夜的一切清晰得不像梦。她跑到院中，蛇群早已散去，但泥地上布满了蜿蜒交错的痕迹，深深烙印在那里，像某种神秘的阵图。
林老汉正站在院子边上，脸色煞白，死死盯着那些痕迹。他握着旱烟杆的手，微微颤抖着。
“爹？”青灵小声叫道。
林老汉浑身一激灵，像是被从噩梦中惊醒。他猛地转过身，看到青灵，眼神复杂到了极点——有恐惧，有担忧，还有一种早已预料到这一天的绝望。他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，快步走过来，用脚胡乱地抹着地上的蛇迹。
“没事，没事，山里蛇多，常有的……”他喃喃自语，不知是在安慰青灵，还是在安慰自己。但他慌张的神色和刻意回避的目光，让青灵明白，父亲一定知道些什么。
胡乱吃过早饭，林老汉对青灵说：“走，跟爹去趟神婆阿嬷家。”
神婆住在村尾最僻静处，一间被高大槐树笼罩的老屋里。屋内光线昏暗，弥漫着草药和香火的气息。年迈的神婆坐在阴影里，皱纹深得像是用刀刻上去的。她浑浊的眼睛在青灵进门时，骤然闪过一道精光。
“来了。”神婆的声音沙哑得像风吹过干枯的树叶。
林老汉噗通一声跪下了，声音带着哭腔：“阿嬷，您看看这院子……昨晚，昨晚她梦到一条大白蛇，说……说十八岁要她做蛇妻！这可咋整啊！”
神婆没理会林老汉，只是对青灵招招手：“孩子，过来。”
青灵走过去。神婆冰凉枯瘦的手抚上她的额头，正是昨夜灼热的地方。片刻，神婆的手猛地一颤，缩了回去，长长叹了口气。
“是‘蛇神聘’。”神婆闭上限，缓缓道，“老林，我早就说过，青灵不是凡人。她是你从蛇神庙前捡来的，那是蛇神选中的新娘。七岁显异象，是标记彻底苏醒。十八岁，契约之期，躲不掉的。”
“那……那会怎么样？她会死吗？”林老汉老泪纵横。
“死？”神婆摇摇头，睁开眼，目光深邃地看向青灵，“是福是祸，难说。可能是灾劫，也可能是她的宿命和机缘。蛇神妻，既是契约，也是传承。到时候，她不再属于这个小小的人间村落，她将步入另一个世界。”
神婆从怀里摸索出一块用红绳系着的漆黑鳞片，挂到青灵的脖子上。“戴着它，可保你平安到十八岁。十八岁生辰前，你必须回到蛇神庙，完成仪式。否则，不止是你，整个村子都会遭受蛇神的怒火。”
青灵摸着胸口那片冰凉坚硬的鳞片，心里没有害怕，反而升起一种奇异的平静。她抬头，看着泪流满面的养父和一脸高深莫测的神婆，轻声却坚定地问：
“阿嬷，那我到底是谁？”
神婆深深地看着她，只说了一句：
“你是青灵，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桥。回去吧，时候到了，你自会明白。”
第三章 成长与异象
从那天起，青灵的生活彻底改变。
她额间偶尔会浮现一道极淡的银色蛇形印记，尤其在月圆之夜。她发现自己能听懂风中带来的蛇语，能驱使山间的蛇类。她开始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，梦里有时是那座古老的蛇神庙，有时是那条巨大的白蛇沉默的注视。
村民们对她愈发敬畏疏远，只有家人和神婆待她如初。林老汉倾囊相授他的草药知识，仿佛想让她在离开前多一份依仗。神婆则开始教她辨认更古老的符文，讲述关于山精野怪、天地灵气的传说。
十年光阴，如水般流过。青灵出落得亭亭玉立，眉宇间带着一股不属于山野的灵秀与清冷。距离她十八岁生辰，只剩最后一个月。
山雨欲来风满楼。近日，村子周围的蛇越来越多，甚至大白天也会在路边看到它们静静盘踞，像是在等待什么。而青灵梦到白蛇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，那个清冷的声音不再只是重复契约，开始变得清晰：
“时间将至……归来……”
她知道，她必须踏上前往蛇神庙的旅程了。她的身世之谜，她注定的命运，都在那里等待着她。
临行前夜，神婆将她叫到屋里，递给她一个褪色的旧包袱。
“孩子，这条路只能你自己走。这里面，是你亲生母亲留下的东西。”
青灵震惊地抬起头。
神婆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慈祥和不舍：“去吧，去找到你的来处，和你的归宿。”
晨光熹微中，青灵告别了泪眼婆娑的养父和姐姐们，背上行囊，独自走向大山深处。她的胸前，那片黑鳞在初升的阳光下，泛出幽暗的光泽。
蛇群在她身后悄然汇聚，如同最忠诚的仪仗队。
她的成人礼，亦是她的宿命之日，正在路的尽头，静静等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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