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饭是在一种微妙的沉默中进行的。林老汉做了青灵最爱吃的山菇炖鸡,却食不知味,目光不时瞟向女儿额间那道淡银色的印记,以及她偶尔流转着冰蓝光泽的眸子。青灵将蛇神庙中的经历大致说了,略去了“黑渊”等骇人部分,只道自己继承了某种守护山林的传承,需外出游历修行。
林老汉浑浊的眼中满是担忧,却又带着一种“该来的终究来了”的释然。他颤巍巍地从箱底翻出那张泛黄脆裂的旧地图,指着一条蜿蜒向北的墨线:“灵儿,爹年轻时跟商队走过,北边……冷得很,路也险。你、你一定要小心。”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些辨认方向、躲避狼群、寻找水源的土法子,青灵安静听着,一一记下。
夜深了,青灵坚持让父亲回屋歇息,自己则说想在院中再看看月亮。林老汉知她心意,叹口气,佝偻着背进了屋。
月光如水,洒满寂静的小院。青灵盘膝坐在石磨上,并非修炼,只是单纯地感受着这份离别前的宁静。村庄沉睡,万籁俱寂,唯有夏虫偶尔的低鸣。她摊开手掌,冰魄剑的虚影在掌心若隐若现,与月光交相辉映。
然而,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多久。
一股极其隐晦、却带着浓烈恶意的气息,如同毒蛇出洞,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村庄的范围。这气息阴冷、污秽,与山林的清新、白璃的清冷、乃至她自身的冰寒都截然不同,充满了堕落与毁灭的味道。
青灵倏然睁眼,眸中冰蓝之色大盛。来了!是白璃警示过的“黑渊”爪牙?竟如此之快!
那气息的目标明确,正是她所在的小院!而且不止一道,是三道!它们行动诡秘,借助阴影潜行,普通村民甚至林老汉都毫无所觉。
青灵心念电转。绝不能在家门口动手,波及养父和村民!她身形一动,如一片青叶般悄无声息地掠出院子,朝着村外后山的方向疾驰而去。她故意泄露出自身一丝带着冰雪气息的能量波动,如同诱饵,引着那三道恶意紧追而来。
后山乱葬岗,月光被枯枝割裂,显得格外阴森。青灵在一处相对开阔的荒地停下,转身,冰魄剑已然握在手中,剑尖斜指地面,寒气四溢,地面凝结出薄霜。
“跟了这么久,现身吧。”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,带着冰雪般的冷冽。
阴影蠕动,三个穿着漆黑劲装、面带诡异黑铁面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浮现,呈三角之势将她围在中间。他们的眼神透过面具孔洞,透出贪婪、残忍与一丝忌惮。
“嘶……果然没错,如此精纯的太阴寒气,还有这令人作呕的蛇神味道……”中间那个身形最高大的黑衣人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,“小丫头,乖乖跟我们走,把你身上的传承和血脉之力奉献给‘黑渊之主’,或许还能少受些苦楚。”
左边那个矮瘦些的发出桀桀怪笑:“跟她废什么话!擒下她,抽魂炼魄,什么秘密挖不出来?”
右边那个则沉默不语,但双手指缝间已然夹着数枚泛着幽蓝毒素的棱形飞镖。
青灵心中凛然。对方不仅知道她的存在,还明确提到了“蛇神”和“黑渊之主”,显然有备而来。她不再多言,深知此刻唯有实力说话。
“动手!”高大黑衣人低喝一声。
矮瘦黑衣人率先发动,身形如同鬼影般飘忽逼近,一双枯瘦的手爪变得漆黑,带着腥风抓向青灵面门,速度快得惊人!那沉默黑衣人则手腕一抖,数枚毒镖无声无息地封死了青灵左右闪避的空间。
配合默契,狠辣刁钻!
若是半月前的青灵,恐怕一个照面就要遭殃。但此刻,她眼中毫无惧色,只有一片冰封的冷静。体内寒流随心而动,冰魄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。
她脚下微错,身形如风中摆柳,间不容发地避开毒爪,同时冰魄剑划出一道冰冷的圆弧——“叮叮叮!”数枚毒镖被剑气精准击飞,镖身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寒冰,坠落在地。
矮瘦黑衣人一爪抓空,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爪劲反侵而来,整条手臂都微微发麻,不由惊咦一声。就在他旧力已尽、新力未生之际,青灵手腕翻转,冰魄剑如毒蛇吐信,直刺其咽喉!
快!准!狠!
这一剑,蕴含的不仅是技巧,更是源自血脉的本能战斗意识!
“小心!”高大黑衣人厉喝,猛地掷出一颗黑乎乎的铁丸,铁丸在空中爆开,化作一团浓密的黑雾,带着刺鼻的腥臭,不仅遮蔽视线,更能腐蚀灵力感知。
青灵剑势不变,心念微动,周身寒气骤然爆发!
“冰环,绽!”
以她为圆心,一道肉眼可见的冰蓝色光环猛然扩散!黑雾触碰到光环,瞬间被冻结成无数黑色冰晶,簌簌落下。矮瘦黑衣人首当其冲,被冰环扫中,动作顿时一僵,体表凝结出白霜。
虽然只是刹那的迟缓,但对青灵已然足够!
冰魄剑毫无阻碍地刺入!
没有鲜血喷溅,只有极寒剑气瞬间将其喉咙乃至内部脏器冻结!矮瘦黑衣人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,身体保持着前冲的姿势,化作一具僵硬的冰雕,而后“咔嚓”碎裂,散落一地冰渣!
一击毙敌!
高大黑衣人和那沉默的黑衣人又惊又怒,他们没想到这看似稚嫩的丫头出手如此果决狠辣,力量更是诡异强大!
“一起上,用绝招!”高大黑衣人咆哮一声,双手结印,身上冒出浓郁的黑气,隐隐形成一个狰狞的鬼首。沉默黑衣人则身影一晃,竟幻化出三道残影,从不同角度扑向青灵,真假难辨。
青灵深吸一口气,初战杀人带来的些许不适被更强的危机感压下。她将冰魄剑竖于身前,剑身光华流转,体内太阴寒气疯狂注入。
“玄冰壁障!”
一面厚达尺余、晶莹剔透的冰墙瞬间凝结在她身前!“轰!”鬼首黑气撞在冰墙上,冰墙剧烈震动,出现裂纹,却并未破碎。而三道残影的攻击落在冰墙上,只激起无数冰屑。
趁此间隙,青灵剑尖一指空中明月——虽然只是弦月,但月华依旧!
“月华,凝刃!”
缕缕月华受到牵引,汇聚于冰魄剑尖,凝成数道薄如蝉翼、锋利无匹的月刃,带着凄冷的寒光,闪电般射向那沉默黑衣人及其残影!
“噗噗噗!”残影瞬间破灭,沉默黑衣人本体狼狈躲闪,仍被一道月刃削断了肩甲,伤口处没有流血,而是迅速覆盖上寒冰,并向周围蔓延。
高大黑衣人见势不妙,猛地喷出一口精血在黑气上,鬼首瞬间凝实一倍,疯狂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冰墙。“咔嚓!”冰墙终于破碎!
但就在冰墙碎裂的瞬间,青灵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。
下一瞬,她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高大黑衣人身后,冰魄剑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,直刺其后心!
“秘法·影遁!”高大黑衣人惊骇欲绝,不惜代价施展保命秘术,身体猛地炸成一团黑烟,向远处遁去,速度极快,只留下一声怨毒的咆哮:“小贱人!你等着!黑渊绝不会放过你!”
而那个肩部被冰冻的沉默黑衣人,动作迟缓,被青灵反手一剑,剑气掠过脖颈,步了同伴后尘。
战斗开始得突然,结束得也迅速。
乱葬岗上,只剩下两具冰冷的尸体(一具已碎),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寒意与淡淡黑气。
青灵持剑而立,微微喘息。第一次实战,连杀两人,她的心跳得厉害,握着剑的手却稳定如初。月光下,少女的身影纤细,却带着一股初现的、不容侵犯的凛冽气势。
她看着黑衣人消散的方向,眼神冰冷。黑渊的追杀,已经开始。她的北冥之行,注定不会平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