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蝉鸣裁碎夏日，风卷着光斑，漫过课桌间的线。”
数学课的钟摆晃得人昏昏欲睡，张桂源转着笔，视线却像被磁石吸住，黏在斜前方那个背影上。杨博文的坐姿永远笔挺，脊背绷成一条利落的线，连握笔的指节都透着股沉稳劲儿。他是班里的“标准答案”，解得出最难的函数题，投得进最关键的三分球，连班主任都常说“你们多学学杨博文，稳重”。
而张桂源自己，总像颗没被按稳的算盘珠。作业本上的字迹时大时小，草稿纸背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，就连上课走神，都会不小心把橡皮蹭到地上。
此刻他盯着杨博文耳后那颗小痣，心里正盘算着第七种开口搭话的方式——从上周六篮球赛结束后，这颗痣就总在他眼前晃。
那天最后一个球是杨博文投进的，汗水顺着他下颌线往下滴，砸在亮黄色的球衣上。张桂源抱着水跑过去时，正撞见对方把半瓶冰镇的橘子汽水塞进他手里，瓶身的水珠洇湿了他的袖口。“谢了。”杨博文的声音带着喘，却比平时低了些，像被阳光晒软的棉花。张桂源没敢抬头，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场边的欢呼还响。
“啪嗒。”
橡皮落地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。张桂源慌忙低头去捡，却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他一步拾起橡皮。杨博文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，手肘搭在他的桌沿，校服袖子卷到小臂，露出的皮肤上还留着打球时被晒出的浅痕。“又走神？”他挑眉时，眉峰微微上扬，竟比平时多了点鲜活气。
张桂源的脸“腾”地红了。他想说“没有”，却看见杨博文的目光落在他摊开的草稿纸上——那里画着个简化版的篮球框，框底下歪歪扭扭写着“周六”两个字。他手忙脚乱地想把纸翻过去，指尖却不小心撞上了杨博文的手背。
像有细小的电流炸开。张桂源猛地缩回手，指尖却还残留着对方皮肤的温度，比那天的冰镇汽水更让人慌乱。
“周六有事？”杨博文的声音里带着笑意，他没去看张桂源烧得通红的耳朵，反而拿起那张草稿纸，指尖轻轻点了点那个篮球框，“想去打球？”
张桂源的舌头像打了结，支支吾吾半天才挤出一句：“不、不是……想、想去图书馆。”说完他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——谁会在草稿纸上画篮球框说要去图书馆？
杨博文却没拆穿他。他把草稿纸叠成整齐的小方块，递回给张桂源时，手指故意放慢了动作，指尖擦过张桂源的掌心。“正好，”他说，眼神亮得像落进了碎光，“我这周末要去图书馆查资料，顺路。”
张桂源捏着那方纸，感觉纸角都被自己的手心焐热了。他偷偷抬眼，看见杨博文已经转回去了，背影还是那么挺直，却好像比刚才柔和了些。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清脆，风扇转起来的风里，似乎也多了点甜丝丝的味道。
接下来的半节课，张桂源没再走神。他看着杨博文的背影，心里的算盘珠终于归了位。他发现杨博文握笔时，无名指会轻轻翘起一点；发现他翻书时，总习惯先舔一下指尖；发现他看似沉稳的侧脸，在阳光斜照时，会透出一层极淡的绒毛。
下课铃响的瞬间，杨博文又转了过来。这次他手里拿着个笔记本，哗啦哗啦翻到某一页，推到张桂源面前。“这道题，”他指着一道函数题，笔尖在纸上划出清晰的线，“你上次作业错了，步骤应该是这样。”
张桂源凑过去看，鼻尖几乎要碰到杨博文的胳膊。对方身上有淡淡的洗衣粉味，但更多的是杨博文身上独有的专属气息，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，比任何香味都好闻。他听着杨博文低沉的讲解声，看着他笔下流畅的解题步骤，突然觉得那些弯弯绕绕的函数符号，好像也没那么难了。
“听懂了？”杨博文抬眼时，睫毛扫过张桂源的脸颊，像羽毛轻轻搔过。
张桂源猛地往后退了退，点头如捣蒜：“懂、懂了！”
杨博文低笑出声，那笑声不像平时对别人那样带着礼貌的疏离，而是像投入湖面的石子，在张桂源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。“那周六上午九点，图书馆门口见。”他收起笔记本，起身时又补充了一句，“别迟到，小桂源”
……
张桂源 听到那个亲密的称呼时，整个人都愣了一下，接着脸颊开始发烫，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腔，明明想回应，却因为太紧张，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小声的“嗯”，连眼神都不敢和他对视。
张桂源看着他走出教室的背影，突然发现杨博文走路时，左脚会比右脚稍微快半拍，像藏着点不为人知的小急躁。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，那里仿佛还留着对方指尖的温度，暖融融的，比夏日阳光更让人安心。
放学时张桂源收拾书包，发现笔袋里多了块新橡皮，蓝色的，和杨博文用的那块一模一样。他捏着橡皮走出教学楼，看见杨博文正站在楼下的香樟树下，背着书包等他。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在地面上交叠在一起。
“走了。”杨博文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力道不重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熟稔。
张桂源跟在他身边，看着两人影子在地上晃悠，突然觉得这个周一好像被拉得很长，长到足够装下所有没说出口的心事。风卷着香樟叶的气息吹过来，他偷偷看了眼身边的人，发现杨博文的嘴角，正微微上扬着。
也许稳重的人，也会有藏不住的温柔。就像总爱走神的人，也会为某个人停下目光。这个夏天还很长，他们的故事，才刚刚开始……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