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梧桐叶落在“明德楼”的雕花窗沿上,江繁音抱着乐谱走出来时,米色针织裙的裙摆扫过台阶,露出的脚踝踩着一双银灰色短靴——她刚结束管弦乐社的排练,琴盒上还沾着松香的淡香。
转过回廊时,她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身影。乐谱散落在地,一片梧桐叶飘到她发间,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脸颊愈发剔透,眼尾微挑的模样,像枝头上挂着的清冷月光。
“抱歉。”裴年的声音先于动作传来,他弯腰捡乐谱的动作利落,黑色大衣上还沾着室外的寒气。指尖碰到江繁音的琴谱时,两人同时顿了顿——他指腹有常年握手术刀模型的薄茧(医学生的日常),她指尖则带着刚拨过琴弦的细腻触感。
江繁音接过乐谱,没多话,只点了点头。她认得裴年,医学院的常年第一,上次学术论坛上,他用数据拆解疑难病例时,全程没多余的表情,和她在演奏会上谢幕时的清冷模样,如出一辙。
后来在图书馆,两人又撞见了。江繁音在靠窗的位置看乐谱,裴年抱着厚厚的医学典籍坐在斜对面。阳光透过玻璃,落在他勾画重点的笔尖上,字迹干净利落,和他的人一样,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感。直到江繁音起身接水,不小心碰倒了他的保温杯——温水洒在典籍扉页,她下意识地拿出纸巾擦拭,却被他拦住。
“不用。”裴年抽过书,语气没什么起伏,“电子版存了云盘。”他抬眼时,目光扫过江繁音沾了水渍的指尖,顿了两秒,又补充道,“楼下便利店有暖手宝,你手很凉。”
江繁音没道谢,转身去了便利店。回来时,却看到裴年的位置上放着一个未拆封的暖手宝,旁边压着一张便签,字迹和他的笔记一样工整:“赔你的乐谱清洁费——刚看你琴谱边缘卷了。”她愣了愣,想起刚才散落乐谱时,他捡起来的那本《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》,封皮确实沾了点灰。
真正熟络起来,是在两周后的校园艺术节。江繁音的大提琴独奏《雪》作为压轴节目,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,她抬眼瞥见台下的裴年——他没像其他人一样鼓掌,只是安静地坐着,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琴上,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。
演出结束后,裴年在后台等她。他递过来一个丝绒盒子:“刚才看你拉琴时,琴弦有点松。”江繁音打开,里面是一副银质调音器,和她琴盒里那支限量款松香,出自同个瑞士品牌。
“谢谢。”这次江繁音说了完整的话,指尖捏着调音器,忽然想起上次在回廊撞见时,他大衣口袋里露出的同款琴弓保养油——她认得,那是音乐学院教授推荐的小众牌子,她妈妈上周刚给她买过一套。
裴年看着她把调音器放进琴盒,眼尾似乎弯了点弧度。风又吹过,一片梧桐叶落在两人之间,他没像往常一样避开,反而轻轻抬脚,把叶子拨到江繁音脚边:“下周有场室内乐演出,一起去?”
江繁音抬头,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——那里不再是全然的冷意,像冬日里的阳光,终于透过厚重的云层,落在了清冷的琴弦上。她点了点头,看着裴年转身时,黑色大衣下摆扫过梧桐叶,忽然觉得,这个深秋,好像连排练时的疲惫,都多了点温柔的回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