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杏

室内乐演出散场时，夜已经深了。场馆外的路灯晕开暖黄的光，落在江繁音抱着琴盒的手上，也落在裴年拎着的黑色布袋上——里面装着她演出前落在化妆间的围巾。

“刚才那首《秋之私语》，小提琴声部和钢琴的配合有点偏差。”江繁音先开了口，语气依旧清淡，却带着对音乐的认真。她侧头看裴年时，发梢扫过耳尖，月光落在她眼尾，冲淡了几分平日的清冷，多了点柔和的艳色。

裴年脚步顿了顿，转头迎上她的目光：“大提琴声部的处理很稳，尤其是中段的渐弱，比原曲更有层次感。”他很少夸人，语气却很笃定，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布袋提手——刚才在台下，他的目光几乎没离开过舞台上拉琴的江繁音，她垂眼时睫毛轻颤的模样，比乐谱上的音符更让人心动。

两人沿着人行道慢慢走，梧桐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。路过一家还亮着灯的甜品店时，裴年忽然停住：“等我两分钟。”没等江繁音回应，他就快步走了进去。

回来时，他手里多了两个小小的纸杯，递过来一个给她：“热的焦糖布丁，刚才看你演出时手指有点僵。”江繁音接过，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，暖意顺着指尖漫到心口。她低头挖了一勺，甜而不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，忽然想起上次在图书馆，他放在她桌上的暖手宝，也是这样恰到好处的温度。

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？”江繁音抬眼问，眼尾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好奇。

裴年看着她沾了点布丁碎屑的唇角，喉结动了动，才低声说：“上次管弦乐社招新，听见你跟社员说，这家的布丁比你家厨师做的更有焦香。”他没说的是，那天他本是去隔壁教学楼交实验报告，却因为听见她的声音，在社团活动室门口站了很久。

江繁音愣了愣，没想到那样随意的一句话，会被他记下来。她低头又挖了一勺布丁，忽然觉得今晚的月光格外软，连吹过的风都带着点甜意。

走到岔路口时，江繁音停下脚步：“我往这边走。”她指了指左边的小巷，那是通往她住处的路。

裴年点头，却没立刻转身，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银色物件，递到她面前——是一枚刻着音符的书签，边缘打磨得很光滑，“上次看你琴谱里夹着银杏叶，这个比叶子耐用。”

江繁音接过书签，指尖碰到他的指腹，两人同时顿了顿。这次裴年没立刻收回手，目光落在她的眼睛里，声音比刚才更低了点：“下周医学院有场人体解剖学的公开课，你要是感兴趣，我可以帮你留个位置。”

他知道江繁音对人体构造与乐器演奏的关联感兴趣，上次在图书馆，她翻的那本《音乐与解剖学》，他也悄悄借来看过。

江繁音看着书签上精致的音符，又抬头看向裴年眼底的星光，忽然弯了弯唇角——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样明显的笑容，像清冷的月光忽然绽开了花。“好，”她说，“到时候我提前找你。”

裴年看着她转身走进小巷的背影，直到那抹米色消失在路灯尽头，才收回目光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，还残留着刚才碰到她时的温度，忽然觉得，这个深秋的夜晚，好像比平时更漫长，也更让人期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