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牧野再次出现得毫无征兆。
距离他上次仓皇离去不过一天光景，翌日午后，那辆熟悉的越野车便带着一股急躁的烟尘，猛地刹停在院落之外。车门被狠狠地推开，只有他一个人跳了下来。
他的脸色比昨天更加难看，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和显而易见的烦躁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追赶，或者有什么任务逼得他喘不过气。
他甚至没有像上次那样先观察环境，或者流露出任何一丝对沈执的“愧疚”或“怀念”，目光如同搜寻猎物般，瞬间就锁定了正在院子里，安静地给那几株蓝色小花浇水的沈执。
沈执听到动静，抬起头。清澈的目光落在秦牧野身上，没有惊喜，没有怨怼，依旧是一片平静的接纳。她似乎已经“消化”了昨天的不愉快，将其归类为需要学习和改进的“课程”。
秦牧野大步流星地冲进院子，带起一阵风。他无暇注意廊下阴影中那道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，径直冲到沈执面前，二话不说，一把粗暴地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！
他的力道很大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，甚至捏得沈执微微蹙了下眉，但她并没有挣扎。
“跟我进来！”秦牧野的声音沙哑而急促，仿佛多待一秒都是浪费。他不由分说，拉着沈执就往木屋里拽。
沈执被他拽得踉跄了一下，清澈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不解，但基于长久以来形成的、对他指令的服从，她还是顺从地跟着他进了屋。
“砰！”
木门被秦牧野用脚后跟狠狠踢上，发出沉闷的响声，隔绝了内外的空间。
廊下，一直如同雕塑般静默的聊苍，在门被关上的刹那，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，睁开了眼睛。
那双墨色的瞳孔里，不再是之前的冰冷玩味或压抑的暴怒，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、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幽暗。
……
木屋内。
秦牧野似乎急于完成某个步骤，他将沈执一路拉扯到墙边，随即粗鲁地将她抵在了冰冷的墙面上！他的动作毫无温柔可言，带着一种发泄式的急躁和某种完成KPI般的任务感。
他一只手仍紧紧攥着沈执的手腕，另一只手则抬起了她的下巴，迫使她仰起脸面对着自己。他的呼吸有些粗重，眼神复杂地在她脸上逡巡，那里面有关切吗？或许有一丝，但更多的是一种急于确认什么的焦虑和不耐。
沈执被他禁锢在墙壁与他身体之间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，里面没有恐惧，没有羞涩，只有一丝因他粗鲁动作而产生的、生理性的不适和淡淡的困惑。
然而，下一秒。
在秦牧野低下头，嘴唇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刻——
沈执却像是触发了某个被设定好的程序。
她非常熟练地，顺从地，闭上了眼睛。长长的睫毛如同折翼的蝴蝶，安静地覆盖下来。她微微仰着头，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线条，苍白的脸颊在昏暗光线下像一尊等待献祭的瓷器。
姿态，是一种全然的、毫无保留的等待与献出。
这个动作她做过无数次。在过去被塑造的记忆里，这是平息他怒气、换取他停留、证明自己“有用”的唯一方式。
秦牧野看着她这副任予任求的模样，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、连他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复杂，或许是愧疚，但更多的，是被那股急躁任务驱动的决绝。他不再犹豫，猛地低下头——
“吱呀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清晰无比的木门开启声，如同惊雷，在寂静压抑的屋内炸响！
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的威压，如同实质的海啸，瞬间充斥了木屋的每一个角落！空气仿佛被抽干，光线都黯淡了几分，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绝对差距的、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惧感，扼住了在场除了释放者之外所有人的呼吸！
秦牧野的动作猛地僵住！他的嘴唇距离沈执的唇只有不到一寸，却再也无法落下！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，让他全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！他体内的异能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，就被这股绝对的力量彻底压制！
他惊骇欲绝地转过头。
只见木门口，逆着光，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。
是那个他一直忽略的、沉默的“少年”。
但此刻，他身上哪里还有半分少年的青涩或弱势？
聊苍就那样随意地站在那里，没有刻意摆出攻击的姿态。他只是微微抬着下颌，线条冷硬流畅，如同精心雕琢的玉像。那双深邃的墨色瞳孔，如同两口吞噬一切的漩涡，里面没有愤怒，没有杀意，只有一种俯视蝼蚁般的、绝对的漠然与睥睨。
他的目光，轻飘飘地落在秦牧野依旧抵着沈执、几乎要吻下去的姿态上，如同在看一场拙劣滑稽的戏剧。
没有言语。
没有动作。
但那股无形的、如同天地倾覆般的压迫感，却让秦牧野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，几乎要爆裂开来！他额头青筋暴起，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，抓着沈执手腕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，整个人如同被钉在原地，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！
那是……什么？！
这根本不是人类能拥有的力量！甚至比他遭遇过的最强丧尸、最厉害的异能者，都要恐怖千百倍！这个一直被他忽视的人，到底是什么怪物？！
沈执也感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。她缓缓睁开了眼睛，清澈的眸子里映入了门口聊苍那逆光而立、如同神祇降临的身影，也看到了秦牧野那极度惊恐、僵直不动的狼狈模样。
她的眼中再次浮现出清晰的困惑。
这个一直住在院子里的人，为什么看起来……不一样了？
聊苍的目光，终于从秦牧野身上，缓缓移到了沈执脸上。
看着她带着不解的清澈眼眸，看着她微微仰头、等待亲吻的姿态。
他心中那片翻涌的黑暗怒潮，转化为一种更加冰冷、更加笃定的掌控感。
他没有对秦牧野说一个字。
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，仿佛那已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、濒死的物件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