鹭城的盛夏，海风裹挟着咸湿的热浪，却吹不散铂悦酒店顶层礼堂的奢华与紧绷。这座以“鹭岛云端殿堂”闻名的场地，此刻被雕琢成白色与香槟金的梦境——从入口蜿蜒至仪式台的百米红毯，两侧排满了厄瓜多尔进口的白色百合，每一朵花苞都经过花艺师三小时的精细修剪，露出恰好能映出光影的弧度；穹顶悬挂的水晶吊灯由三千两百颗施华洛世奇水晶串连而成，灯光亮起时，光线折射在墙面的鎏金浮雕上，仿佛将鹭岛的星空整个搬进了礼堂。
空气中弥漫着百合的清甜与1982年拉菲香槟的微醺气息，宾客们身着高定礼服，手持水晶杯低声谈笑。人群的焦点，无疑是站在入口处的鸥新娘。她穿着意大利名师耗时半年手工缝制的曳地婚纱，裙身镶嵌着近万颗南洋珍珠与碎钻，走动时裙摆扫过红毯，留下细碎的闪光；颈项间那条“星辰之泪”蓝宝石项链，是甄家传了三代的宝贝，鸽蛋大小的蓝宝石悬在锁骨间，与她眼尾的碎钻妆形成绝妙呼应。
但只有鬼伴娘注意到，鸥新娘握着捧花的手指关节泛白——那束由白色玫瑰与铃兰组成的捧花，花瓣边缘已被捏得有些发皱。“姐，别紧张，”鬼伴娘凑近她耳边，声音轻柔得像鹭岛清晨的海风，“今天你是最美的新娘，甄哥肯定早等着给你戴戒指呢。”她穿着淡紫色伴娘裙，裙摆绣着细小的铃兰花纹，笑容甜得像刚摘的荔枝，可手袋里那张泛黄的照片，却硌得她手心发疼——照片上是她已故的画家男友，而男友最后那幅未完成的《鹭岛暮色》里，背景中那个模糊的女人身影，与鸥新娘的侧颜几乎一模一样。
鸥新娘勉强牵起嘴角，目光越过人群，落在仪式台旁的何证婚身上。何证婚穿着炭灰色西装，胸前别着白色玫瑰襟花，正与几位鹭城商界大佬寒暄。作为甄新郎的大学同窗兼结拜大哥，他如今是甄氏集团的财务总监，也是这场婚礼的证婚人。但没人知道，就在婚礼前夜，他与甄新郎在甄家书房爆发了一场差点掀翻屋顶的争吵。
“那三亿资金，你到底转到哪个海外账户了？”何证婚当时将财务报表拍在红木桌上，纸张的褶皱里还沾着他的指痕，“公司账户已经空了一半，再填不上这个窟窿，别说鹭岛的项目，我们都得去局子里蹲着！”
甄新郎陷在真皮沙发里，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古巴雪茄，眼神躲躲闪闪：“大哥，你别逼我，我只是暂时周转，婚后我肯定能补上。”
“暂时？”何证婚的声音拔高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，“你用公司名义给你私人赌债做担保，现在债主都堵到集团楼下了，你跟我说暂时？甄豪，你忘了当年叔叔怎么把你托付给我的？”
此刻，何证婚的笑容依旧温文尔雅，可每当目光扫过甄新郎时，那笑意便会瞬间冷却。他的西装内袋里，藏着那份担保书的复印件——那是他昨晚趁甄新郎不注意偷偷复印的，也是他最后的“救命符”。
仪式台另一侧的大伴郎，正忙着调试话筒。他是甄新郎的结拜二哥，在鹭岛开了家连锁海鲜排档，以“碎嘴”和仗义闻名，可今天却格外沉默。他穿着与甄新郎同款的白色礼服，口袋里揣着一张皱巴巴的借条复印件——那是他三个月前向甄新郎借的五千万，本想投进鹭岛东部的填海项目，结果项目黄了，还款日期就在三天后。而昨天，他还在甄新郎的手腕上，看到了那块用他投资款买的限量版百达翡丽。
“二哥，不是我不帮你，”甄新郎当时拍着他的肩膀，语气却带着敷衍，“那项目风险太大，我这是为你好。”
“为我好？”大伴郎当时冷笑，“你是怕我赚了钱，就不用看你脸色了吧？”
张策划站在灯光控制台旁，正指挥工作人员调整最后一束追光。他是鹭岛小有名气的婚礼策划师，年轻、帅气，业务能力强到需要提前半年预约，可此刻他的眉头却拧成了疙瘩。他的口袋里，放着一张折叠的画纸——那是他妹妹在鹭岛疗养院画的，线条歪歪扭扭，画中央是一个模糊的男子身影，胸口插着一把刀。妹妹自从去年跟甄新郎处过一段后，就变得疯疯癫癫，医生说，她总喊着“甄豪要杀我”。
“追光再往左侧移十公分，聚焦在新娘入场的位置，”张策划对着对讲机说，声音平稳，可指节却因为攥着画纸而泛白。一周前，他找甄新郎要说法，甄新郎却靠在办公桌后，叼着雪茄轻蔑地笑：“你妹妹自己心理有问题，别赖我头上，再闹我让你在鹭岛混不下去。”
撒探长坐在宾客席第一排，他穿着一件深色休闲西装，与周围的正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作为甄家世交的儿子，他以“私人侦探”的身份受邀，实则是受甄父之托，查甄新郎近期挪用公款的事。他的目光像鹭岛的鹰隼，扫过全场——鸥新娘的紧张、何证婚的隐忍、大伴郎的焦躁、张策划的紧绷，这些人的脸上，都写着“我有秘密”。
“各位来宾，各位朋友，”何证婚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礼堂，温润的音色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“欢迎大家来参加甄豪先生与鸥晓女士的婚礼……”
音乐渐弱，甄新郎整理了一下领结，深吸一口气，迈步走向仪式台。他穿着白色礼服，身姿挺拔，可走近了能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——昨晚他没合眼，一边应付何证婚的追问，一边哄鸥新娘，还要给海外的债主回消息。
就在他踏上仪式台台阶，伸手准备接何证婚递来的话筒时，整个礼堂的灯光突然灭了。
“啊——！”
尖叫声瞬间刺破空气。黑暗中，椅子摩擦地毯的刺耳声响、杯盘碰撞的脆响、宾客的惊呼声搅在一起，像一场混乱的市井闹剧。
“怎么回事？停电了？”有人高喊。
“大家别慌！蹲下别动！”撒探长的声音穿透混乱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他起身摸索着走向仪式台，指尖碰到冰冷的金属栏杆时，隐约听到身边传来一声闷响，像是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。
黑暗持续了整整一分钟。当备用电源启动，柔和的应急灯光亮起时，礼堂里的骚动渐渐平息。可鸥新娘的尖叫再次炸开：“甄豪！甄豪在哪？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仪式台——那里空空如也。刚才还站在台阶上的甄新郎，消失了。
何证婚举着话筒的手僵在半空，脸色瞬间惨白；大伴郎手里的丝绒戒指盒掉在地上，盒盖弹开，钻戒滚在红毯上，反射着冷光；张策划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，眼神死死盯着仪式台下方；鬼伴娘下意识地捂住嘴，手袋里的照片硌得她手心发烫。
“可能是去洗手间了吧？刚才太乱，他想躲躲。”大伴郎试图打圆场，可声音干涩得像晒裂的泥土。
撒探长却摇了摇头，他蹲下身，指尖划过红毯边缘——那里沾着一丝深色的液体，还带着温度。他抬起手，应急灯光下，那抹暗红像鹭岛滩涂的血蛤，格外刺眼。
“不是去洗手间了。”撒探长站起身，声音低沉得像暴雨前的雷声，“通知酒店，立刻封所有出口，谁都不能走。甄新郎，恐怕不是自己走的。”
他的话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，人群中传来一阵吸气声。有人低头看自己的裙摆，有人往后退，原本喜庆的礼堂，瞬间被恐惧和猜疑裹住。鸥新娘跌坐在椅子上，眼泪砸在婚纱的珍珠上，晕开细小的水渍。
这场精心打扮的盛宴，终究还是撕开了华丽的皮，露出了底下藏着的血和脏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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