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楚钦再次见到孙颖莎，是在一周后爷爷的寿宴上。
这场寿宴办得不算铺张，却几乎聚齐了京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。红墙灰瓦的老宅里，宾客往来，笑语晏晏，空气中飘着精致糕点的甜香和淡淡的檀香。王楚钦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中山装，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，只是眉宇间那股疏淡依旧，应付着前来祝寿的长辈，偶尔和相熟的同辈点头示意。
他正靠在廊下透气，目光掠过庭院里攒动的人影，忽然就定格在了不远处的月亮门边。
孙颖莎正和一位鬓发斑白的老者说话，手里捧着一卷轴，看模样像是刚给爷爷送了贺礼。她换了件月白色的旗袍，领口滚着细细的银线，更衬得身姿纤细，气质温婉。说话时微微侧着头，听得认真，偶尔点头回应，举手投足间带着旧式闺秀的娴静，却又不失年轻人的灵动。
老者似乎对她很是赞许，拍了拍她的肩膀，又指了指正厅的方向，像是在引荐什么人。孙颖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，目光与廊下的王楚钦撞了个正着。
她明显愣了一下，随即礼貌地笑了笑，算是打过招呼。
王楚钦指尖摩挲着冰凉的廊柱，看着她被老者引着走向正厅，爷爷正坐在那里接受众人的祝福。他听见爷爷爽朗的笑声，接着就看到孙颖莎躬身行礼，声音清亮地说了句“王爷爷生日快乐”，然后将那卷轴双手奉上。
“这是小女孙颖莎，”老者笑着介绍，“她新画了幅《松鹤延年图》，特意送来给您添福。”
爷爷打开卷轴，眼睛一亮，连声道：“好，好！这松针苍劲，鹤姿灵动，笔墨有劲儿，后生可畏啊！”
周围顿时响起一片赞叹声，有人认出了孙颖莎，低声议论着“原来是孙家那个才女”。王楚钦这才恍然，孙家虽不如王家势大，却是京城有名的书香门第，几代人都醉心书画，在文化圈里声望很高。
孙颖莎站在那里，应对得体，既不羞怯，也不张扬，安静地接受着赞美，偶尔回以浅笑，像一株静静散发着墨香的兰草。
王楚钦看了一会儿，转身离开了廊下。比起这庭院里的雅致祥和，他更怀念赛车俱乐部里那股混合着汽油和橡胶的味道。
寿宴过半，他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，开着自己那辆改装过的黑色跑车，一路疾驰，将身后的喧嚣远远抛在脑后。
赛车俱乐部里灯火通明，引擎的轰鸣声此起彼伏。几个穿着赛车服的年轻人围了上来，打趣道：“钦哥，今天老爷子寿宴，你怎么跑出来了？”
王楚钦扯掉领带，随手扔在一边，拿起一件赛车服套上：“无聊。”
他戴上头盔，坐进驾驶座，发动引擎。巨大的轰鸣声瞬间填满了耳朵，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跳动，带来一种原始的刺激感。赛道上的风迎面扑来，将所有的烦闷都吹散了。
一圈下来，他停在终点线，摘下头盔，额角沁出薄汗，眼神却亮得惊人。
“钦哥，刚才有个电话找你，说是姓孙的。”工作人员跑过来说。
王楚钦皱眉，孙家？他接过手机，回拨过去。
“喂，是王楚钦吗？”电话那头传来孙颖莎的声音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，“我是孙颖莎，刚才在寿宴上……我爷爷让我问问，你有没有看到我的一个画筒？里面装着几幅没完成的稿子，可能不小心落在你家了。”
王楚钦愣了一下，回想寿宴上的情景，似乎没什么印象。“我问问家里佣人。”
他挂了电话，让管家去查。没过多久，管家回话说，在庭院的石桌上找到了一个棕色的画筒。
“让司机送过去？”管家问。
王楚钦看了看外面的天色，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赛车服，鬼使神差地说了句：“不用，我自己去。”
他换下赛车服，重新穿上西装，驱车往孙家老宅的方向开去。
孙家住在一条安静的胡同里，青砖灰瓦，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，透着一股古朴的韵味。王楚钦按了门铃，开门的是孙颖莎。
她已经换了身家常的棉麻衣裙，头发披散下来，少了几分宴会上的精致，多了几分居家的柔和。看到王楚钦，她有些意外：“麻烦你跑一趟了，我还以为会是管家送来。”
“正好顺路。”王楚钦把画筒递给她，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院里的葡萄架，架子下摆着一张石桌，上面放着砚台和几支毛笔，旁边还有一张摊开的宣纸，上面画了一半的山水，墨迹未干。
“进来喝杯茶吧？”孙颖莎拉住门，客气地邀请。
王楚钦本想拒绝，却瞥见那宣纸上的画，脚步顿了顿：“好。”
院里很安静，只有风吹过葡萄叶的沙沙声。孙颖莎泡了壶绿茶，茶汤清碧，香气淡雅。王楚钦坐在石凳上，看着她低头倒茶的样子，忽然觉得，这院子里的宁静，和赛车场的喧嚣，竟是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让人放松的感觉。
“今天谢谢你，”孙颖莎把茶杯推到他面前，“那几幅稿子对我挺重要的。”
“举手之劳。”王楚钦端起茶杯，抿了一口，目光落在那幅未完成的画上，“还没画完？”
“嗯，刚才被爷爷叫去赴宴，就搁下了。”孙颖莎笑了笑，“画山水得静下心来，一打断就容易手生。”
王楚钦看着画上的远山，笔法比那天在会所见到的《春溪图》更显厚重。他忽然想起自己在赛道上的感觉，那种全神贯注，心无旁骛，似乎和她此刻说的“静下心来”，有着某种奇妙的共通之处。
“你画画的时候，是不是也像……在做一件很专注的事？”他问，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好奇。
孙颖莎愣了一下，随即点头：“是啊，一画进去，就忘了时间。有时候从早上画到傍晚，抬头才发现天都黑了。”
她说话时，眼里闪着光，那是对自己热爱之事的执着。王楚钦看着她，忽然觉得，这个满身墨香的才女，好像比他想象中更有意思。
喝完茶，王楚钦起身告辞。孙颖莎送他到门口，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胡同口，才转身回院。她走到石桌前，看着那幅未完成的画，指尖轻轻拂过纸面，嘴角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浅笑。
而车里的王楚钦，看着后视镜里逐渐远去的红灯笼，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着。他想，或许，京圈这些看似无聊的人和事里，也不全是乏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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