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二十日,敦煌,鸣沙山后山。 日出前一小时,天幕是深黛与暗紫的过渡,月亮尚未退场,像一盏被谁忘记熄灭的冷灯。
沙脊线条柔和,却在晨光里暗藏锋利,一脚踩下去,细沙顺着鞋帮灌入,像时间无声地提醒:每一次前行,都伴随陷落与流动。
姜见月站在临时搭起的玻璃穹顶下,裙摆被风掀起一层又一层,像雪,也像沙。
裙摆外层是月白真丝,内层却绣满暗红玫瑰,每一朵花心,都缀一颗极小的铜珠——那是从“指北之环”上取下的碎屑,被她亲手缝进嫁衣,意为:
“我把北,缝进走向你的每一步。”
顾星澜(蹲着替她整理头纱,声音低却兴奋)“月月,你脚踝再绷紧一点,别让沙灌进去,等会儿走红毯会陷。”
姜见月(笑,手里却攥着一把小型考古铲)“怕什么,陷了,就挖一条新路。”
纪眠(抱着平板,实时监测风速)“西北风3级,沙粒粒径0.2毫米,对纱质影响极小,放心陷。”
薄片(穿黑色蝴蝶结,狗头纱随风猎猎):“汪!”——翻译:放心陷,我替你刨坑!
红毯没有铺在地毯上,而是—— 被悬在空中。 一条宽两米的透明亚克力栈道,从穹顶入口,笔直延伸至二十米外的沙山断崖,尽头是一方圆形平台,平台下,是万丈流沙。 栈道两侧,没有花束,只有—— 两排低功率激光灯,投射出北斗第八星“辅星”的星轨,淡银色光带随微风晃动,像给天空补一条裂缝,也给沙漠加一条河。
盛以珩(从栈道尽头走来,声音通过骨传导麦,低而稳)“月船,指北针校准了吗?”
姜见月(抬头,看见他逆光而来,月白西装,领口别一枚铜环胸针,正是那枚“指北之环”)“偏差零度,随时可以起飞。”
没有伴娘,没有伴郎,只有—— 两列“文物修复队”与“电影摄制组”混编的亲友团,统一穿反光背心,背后大字: 【偏差零度工程项目部】 沈欲举着小旗子,旗面印着“无限连带责任”,林听雪把威士忌倒进纸杯,与程羡碰杯:
林听雪“交杯酒先替他们喝了,省得他们等会儿腿软。”
……
音乐响起,不是《婚礼进行曲》,而是—— 风吹鸣沙山的自然白噪音,混编了箜篌与电吉他,旋律由低转高,像从千年前,一路走到下一秒。 姜见月挽着哥哥姜见阳的手臂,踏上空中栈道。 每一步,亚克力板都发出细微“咔嗒”,像在给流沙计数。 头纱被风掀起,露出她右脸梨涡,梨涡里,盛着一枚小小的月亮—— 那是盛以珩昨晚用无人机,从月亮上“摘”下来的光影,投在她酒窝,只为让“她走到哪,月亮跟到哪”。
姜见阳(声音低哑)“爸妈,看见了没?月月走向她的北了。”
姜见月(轻吸一口气,把考古铲递给他)“哥,等我走到头,你替我把它扔向流沙—— 让爸妈知道,我们挖出了真相,也挖出了——未来。”
……
栈道尽头,圆形平台悬空,脚下是流沙,头顶是北斗。 盛以珩站在平台中央,面前是一张极简签字桌—— 桌上,只有两件东西: 一、缩小版“塔天王”石塔,塔顶铜环已空; 二、两份结婚誓词,写在仿敦煌经卷纸上,墨迹尚湿。
盛以珩(伸手,掌心向上)“月船,把北交给我。”
姜见月(从颈间取下指北针项链,放进铜环凹槽)“北给你,心给我。”
铜环与指北针严丝合缝,发出极轻“叮”—— 像千年前,有人替他们合上的那道锁,在此刻,重新开启。
誓词响起,没有主持人,只有—— 风。 风把誓词一页页翻起,像替谁朗读:
盛以珩“我盛以珩,愿做你的偏差零度,此后一生,无论星轨如何偏移,都指向你。”
姜见月“我姜见月,愿做你的玫瑰废墟,此后一生,无论流沙如何掩埋,都为你发芽。”
两人声音叠在一起,被风送上高空,再被沙山反射,形成一道若有若无的回声,像整个沙漠,都在替他们—— 复读那句“我愿意”。
…… 交换戒指。 没有戒指盒,只有—— 流沙。 盛以珩弯腰,抓起一把流沙,在指缝间缓缓漏下,沙粒在晨光里闪成一条微型银河。 最后,留在掌心的,是一枚极小极小的铜珠—— 那是他提前埋进去的“塔天王”碎屑,被流沙磨圆,像一颗被时间抚平的星。 他把铜珠推入她无名指根,大小刚好,泛着沙漠的温度。 姜见月同样抓起一把流沙,漏尽后,留下一枚银白砂粒—— 那是月球陨石碎片,被他提前混入沙山,只为让“月亮”参与他们的婚礼。 她把砂粒推入他无名指根,与铜环相碰,发出极轻“沙”—— 像月亮与沙漠,在此刻,握手言和。
……
礼成,没有拥抱,没有接吻,只有—— 一起转身,面向流沙。 盛以珩从桌面拿起“塔天王”石塔,放进姜见月怀里。 两人同时抬脚,同时跃下—— 平台下,是万丈流沙,却也是—— 提前布置的透明气囊。 “砰”一声,气囊稳稳接住,流沙从两侧倾泻,像一场金色瀑布。 他们在气囊中央,相拥,滚落,沙粒灌进领口、袖口、发梢,却没人拍掉—— 仿佛只有被流沙掩埋过,才算真正被沙漠祝福。
盛以珩(含了一口沙,声音含糊却滚烫)“月船,我们被埋了。”
姜见月(吐掉沙粒,笑)“那就挖一条新路,爬出来。”
盛以珩(低头,吻她梨涡,沙粒在唇齿间作响)“好,一起挖,挖到下一个——千年。”
……
气囊外,亲友团顺着软梯滑下,围成一圈。
沈欲(举着小旗子,声音罕见地哑)“诸位,见证完毕,偏差零度,正式竣工。”
#林听雪(把威士忌浇在沙上)“敬流沙,敬玫瑰,敬——永不偏航。”
程羡(打开无人机灯光)“航拍最后一条指令——星轨收尾。”
无人机升空,灯光在沙漠上投出巨大图案: 北斗第八星,与一只玫瑰,重叠。 图案中央,是紧紧相拥的两人,沙粒从他们指缝间漏下,像一条微型星尘之河,流向—— 未知的,却注定无偏的—— 未来。
婚礼结束,没有车队,没有宴席。 只有—— 两串脚印,从流沙深处,一路走到月牙泉边。 泉水弯如新月,倒映着初升的月亮,也倒映着—— 两个被沙粒磨到发光的人。 他们脱下鞋,把脚伸进泉水,沙粒被水流带走,铜环与砂粒却在指根愈发清晰。 远处,薄片在追自己的尾巴,转成一个黑色小旋风。 近处,风停了,沙漠安静得能听见—— 月亮落在水面的声音。
姜见月(把头靠在他肩上)“盛以珩,下一站去哪?”
盛以珩(抬手,指向北斗第八星)“去那里,把指北针再校准一次。”
姜见月(笑)“校准之后呢?”
盛以珩(低头,吻她额头)“再回来,种玫瑰,种到——玫瑰比沙还多,偏差比零还少。”
月光下,泉水涟漪一圈圈扩散,像给沙漠写下一行脚注: ——玫瑰与指北针,于此完成婚礼; ——流沙与星尘,于此签署永恒。 而他们的故事,才刚刚开始—— 在偏差零度的坐标上,一路向深,向远,向—— 永不偏航的—— 宇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