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风中的并肩行
夏末的傍晚，镰仓海岸的风带着点黏腻的热意，卷着海浪的咸腥漫上岸来。仁王雅治踢掉人字拖，赤着脚踩在被晒得温热的沙滩上，沙子从趾缝间流走的触感有点痒。他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迹部景吾，忍不住笑出声：“我说迹部，你至于穿这么正式吗？这是沙滩，不是你的私人网球场。”
迹部穿着米白色的亚麻衬衫，袖口一丝不苟地卷到小臂，下身是同色系的休闲裤，脚上那双皮质凉鞋一看就价值不菲。他避开沙滩上被潮水冲上来的贝壳，眉头微蹙：“啊嗯，即便是散步，也不能失了格调。”话虽如此，还是弯腰脱掉凉鞋，学着仁王的样子踩进沙子里，只是动作略显僵硬，像只初次接触草地的猫。
“puri——”仁王笑得更欢了，“你看你那表情，好像踩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。”
“闭嘴。”迹部瞪了他一眼，却没真的生气。夕阳把他的金发染成暖融融的橘色，眼尾的泪痣在余晖里若隐隐现，少了几分赛场上的锐利，多了点柔和的烟火气。
两人沿着海岸线慢慢往前走，海浪在脚边涨涨落落，留下转瞬即逝的白色泡沫。远处有孩子在堆沙堡，笑声被风吹得很远；更远处的海面上，归航的渔船拖着橘红色的帆，像被夕阳不小心遗落在海里的枫叶。
“说起来，”仁王捡起一块被海水打磨得光滑的鹅卵石，在手里抛了抛，“上次关东大赛结束后，你说要请我吃的限量版蛋糕，还记不记得？”
迹部的脚步顿了顿，侧过脸看他：“你倒是记得清楚。那是因为你赢了比赛耍无赖，本大爷才勉强答应的。”
“什么叫耍无赖？”仁王挑眉，把鹅卵石丢进海里，溅起一圈细小的水花，“那叫胜利者的战利品。再说了，当时是谁输了比赛还嘴硬，说‘不过是运气好’？”
“你——”迹部被噎了一下，随即轻哼一声，“本大爷那是给你留面子。”
海浪又涨上来，漫过两人的脚踝，带着微凉的触感。仁王下意识地往旁边跳了一步，正好撞到迹部身上，后者稳稳地扶住他的胳膊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。“站稳了，笨蛋。”迹部的声音有点低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。
“谁笨蛋了。”仁王挣开他的手，却没走远，就跟他并肩站在齐踝深的海水里，看浪花卷着细沙漫上来，又退下去。“其实啊，”他忽然开口，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，“上次集训时你帮我贴创可贴的样子，比平时摆帝王架子顺眼多了。”
迹部的耳尖微微发红，扭头看向远处的海平面：“那是怕你流血过多，影响下次比赛。”
“是是是，帝王大人最关心比赛了。”仁王拖长了调子，弯腰掬起一捧海水，趁迹部不注意，往他裤腿上泼了点。
“仁王雅治！”迹部躲闪不及，裤脚瞬间湿了一片，他看着笑得直不起腰的银发少年，突然也来了兴致，伸手往仁王背后推了一把。
仁王没防备，踉跄着跌进更深的海水里，裤腿湿了大半。他回头瞪着迹部，眼里却闪着促狭的光：“好啊，敢偷袭我？”说着就扑过去，两人在浅滩上闹作一团，海水被搅得哗哗响，笑声混着浪涛声，在空旷的海岸线上回荡。
等闹够了，两人都湿漉漉地坐在沙滩上，任凭海浪舔舐着脚踝。迹部的亚麻衬衫湿了一半，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；仁王的银发被海水打湿，软软地搭在额前，发梢还在往下滴水。
“你看你，”迹部抽出纸巾，抬手想帮仁王擦脸，却被他偏头躲开，“像只落汤鸡。”
“彼此彼此。”仁王抢过他手里的纸巾，胡乱擦了擦脸，“不过说真的，你这衬衫湿了还挺好看，比平时那副紧绷的样子强。”
迹部没接话，只是望着远处渐渐沉下去的夕阳。太阳把海面染成一片熔金，云层被镶上亮闪闪的边，连空气都仿佛变成了橘红色。“以前总觉得，只有站在赛场上，被聚光灯照着的时候才是完整的。”他忽然低声说，“赢了比赛，听到欢呼，才觉得这一天没白过。”
仁王侧过头看他，发现他眼里的光比平时柔和许多，像被夕阳融化的金箔。“现在呢？”
“现在啊……”迹部顿了顿，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，“觉得这样也不错。”
海风突然变大了，卷着细小的沙粒打在脸上。仁王往迹部身边凑了凑，两人的肩膀轻轻靠在一起，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。“puri，迹部，”他捡起一根被冲上岸的羽毛，插在迹部的金发里，“你知道海鸥为什么总追着渔船飞吗？”
迹部扯下那根羽毛，捏在手里把玩：“因为船上有食物。”
“不全是。”仁王笑着说，“它们是想跟着船，看看更远的海是什么样子。就像我们，总想着赢下下一场比赛，其实也是想看看，自己还能走到哪一步。”
迹部转头看他，正好对上他眼里的光。那光里没有平时的戏谑，只有一片清澈的认真，像被海水洗过的天空。“你倒是看得透彻。”他把羽毛插回仁王的银发里，动作难得地温柔，“不过，本大爷的目标可不止于此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仁王仰头躺下，沙滩被晒得暖暖的，后背贴着沙地的感觉很舒服，“你的目标是站在最高处，让所有人都看着你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迹部也跟着躺下，两人并排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，第一颗星星已经亮了起来，“你总说‘好玩’‘有趣’，你的目标是什么？”
仁王沉默了一会儿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：“我的目标啊……大概是能一直这么‘有趣’下去吧。”能遇到值得认真的对手，能在赛场上挥洒汗水，能像现在这样，和某个傲娇的帝王一起躺在沙滩上看星星，就很好。
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海岸，像在重复某个古老的旋律。迹部侧过头，能看到仁王被星光照亮的侧脸，睫毛很长，在眼睑下方投出细小的阴影。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赛场上见到仁王的样子，那家伙顶着一头惹眼的银发，笑着说“请多指教”，眼里却藏着不输任何人的锋芒。
“下次全国大赛，”迹部开口，声音被海风揉得很软，“我不会再输了。”
“我等着。”仁王也侧过头，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，像有细碎的火花炸开，“不过到时候输的人，可别哭鼻子。”
“你才会哭鼻子。”迹部轻哼一声，却忍不住笑了。
夜色慢慢浓了，沙滩上的人渐渐散去，只剩下他们俩。远处的路灯亮了起来，暖黄的光透过椰树叶的缝隙洒下来，在沙滩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迹部站起身，伸手把仁王拉起来，两人的手心都沾了沙子，粗糙的触感却带着莫名的暖意。
“该回去了。”迹部拍了拍裤子上的沙粒，“再晚就赶不上末班车了。”
“嗯。”仁王点点头，却没动，只是看着迹部被路灯拉长的影子，突然说，“喂，迹部，下次还来吗？”
迹部回头看他，眼里盛着路灯的光：“当然。不过下次，你要负责把我鞋子上的沙子擦干净。”
“才不要。”仁王笑着跑开，赤着脚踩在沙滩上，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，“要擦你自己擦，帝王大人不是最讲究格调吗？”
迹部看着他跑远的背影，无奈地笑了笑，快步追了上去。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沙滩上此起彼伏，像在和海浪的节奏应和。
走到停车场时，仁王突然想起什么，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给迹部——是下午在海边捡的贝壳，被打磨得很光滑，内侧泛着珍珠般的光泽。“给你，帝王的收藏品。”
迹部接过来，贝壳的凉意从指尖传来。他看了看贝壳，又看了看仁王被海风吹乱的银发，突然觉得，这个夏末的傍晚，比任何一场华丽的比赛都要让人记挂。
车开离海岸时，仁王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那片被夜色笼罩的沙滩，路灯的光像撒在地上的星星，海浪还在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海岸。他摸了摸口袋，里面还有一片小小的贝壳，是刚才偷偷留的，和给迹部的那片正好成对。
“在想什么？”迹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。
“没什么。”仁王笑着转过头，“在想下次来的时候，要不要带副羽毛球拍。”
“你又想耍什么花样？”
“秘密。”
车窗外的风还带着海的气息，仁王看着迹部专注开车的侧脸，突然觉得，有些日子就该这样慢慢过。不用急着奔向终点，不用在意谁赢谁输，只要身边有个能并肩散步的人，有海风，有夕阳，有说不完的废话，就足够了。
就像此刻，海风吹过，带着咸湿的暖意，把两个少年的影子，轻轻吹在了一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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