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会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。
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，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站在顾夜明面前的年轻女孩。她浑身湿透，银裙贴在身上，勾勒出纤细却不失力量的线条，脸色苍白，唯独那双眼睛，亮得惊人，像两簇燃烧的火苗。
她怎么敢？她是谁？她怎么敢在拒绝了陆衍之后，又去招惹顾夜明？谁不知道顾影帝是圈内最难接近的存在，低调、神秘，从不参与任何派系纷争，也极少对新人假以辞色。
陆衍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，他手中的酒杯几乎要被捏碎。Amy更是吓得面无人色，几乎要晕厥过去。
顾夜明没有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看着苏芷。他的目光没有温度，也没有情绪，像是在审视一件有趣但陌生的物件。这种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窒息。
苏芷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，几乎要撞破肋骨。她知道自己是在进行一场豪赌，赌注是她可能残存的、最后一点尊严和未来。但她没有退路。向陆衍屈服是慢性死亡，而激怒顾夜明，或许能换来一个干脆的了断，或许……还有一线渺茫的生机。
“交易？”良久，顾夜明终于开口，声音低沉悦耳，却带着天然的疏离感，“你能和我谈什么交易？”
他的语气很平淡，没有嘲讽，没有好奇，只是单纯的疑问。
苏芷强迫自己稳住呼吸，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颤抖，却异常清晰：“我用我的未来，赌您的一次机会。”
“哦？”顾夜明微微挑眉，似乎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趣。
“我知道您的工作室最近在筹备一个新项目，《无声之境》，讲述聋哑舞者的故事。女主角还没有定。”苏芷快速地说道，这些信息是她之前费尽心力打听来的，原本是想作为接近陆衍的筹码，现在却成了她向顾夜明展示价值的唯一资本。
“我研究过这个角色三个月。我学了三个月的手语，去聋哑学校做过义工，观察他们的神态和表达方式。我可以不用替身完成百分之八十的舞蹈动作，我有四年的芭蕾基础。”她语速很快，生怕被打断，“我知道我没有名气，没有背景，在您眼里可能一文不值。但我有这个角色需要的一切——理解、共情，以及……破釜沉舟的决心。”
她顿了顿，迎上顾夜明深邃的目光，一字一句地说：“给我一次试镜的机会。如果我不行，我立刻从您眼前消失，绝不会再纠缠。如果我行……请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。”
空气再次凝固。周围的人听得目瞪口呆。《无声之境》是顾夜明工作室的S+级保密项目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苏芷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？还敢如此大言不惭？
陆衍冷笑一声，走了过来：“夜明，别听这丫头胡说八道。她是我刚签的新人，不懂规矩，我这就带她走。”说着，就要去拉苏芷的手腕。
“陆先生，”顾夜明忽然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，“我在和她说话。”
陆衍的手僵在半空，脸色变得极其难看。顾夜明这话，等于当众拂了他的面子。
顾夜明的目光重新回到苏芷身上，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，似乎想从她强装镇定的外表下，看出点什么。“你为什么觉得，我会给你这个机会？每天像你这样有‘决心’的年轻人，我见过太多。”
苏芷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，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。她抬起头，毫不避讳地直视着顾夜明，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坦诚：“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。他们赌的是成名，是利益。我赌的……是活下去的尊严。如果拿不到这个角色，对我来说，在哪里消失都一样。”
她的话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真诚，反而有了一种奇特的说服力。
顾夜明沉默地看着她，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就在苏芷几乎要放弃希望的时候，顾夜明忽然对身边的助理低声说了一句什么。助理惊讶地看了苏芷一眼，随即点头。
然后，顾夜明从西装内袋里，取出了一张极其简洁的名片，只有名字和一串私人号码，递到苏芷面前。
“明天上午十点，到我工作室。”他的语气依旧平淡，“你只有一个小时，说服我的导演和制片人。”
那一刻，苏芷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，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。她颤抖着伸出手，接过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斤的名片。
“谢谢……谢谢顾老师！”她的声音带着哽咽。
顾夜明没有再说什么，只是微微颔首，便转身离开了宴会厅，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。
但他留下的那个机会，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，在苏芷的生命里，激起了滔天巨浪。
苏芷紧紧攥着那张名片，仿佛攥住了救命稻草。她无视身后陆衍几乎要杀人的目光，无视周围各种探究、嫉妒、嘲讽的眼神，挺直脊背，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。
雨已经停了。寒城的夜空，透出一种被洗涤后的、冰冷的清澈。
苏芷知道，她的战争，才刚刚开始。但至少，她为自己赢得了一个踏上战场的资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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