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锐的身体在狂风中翻滚,失重感攫住了心脏。时间仿佛被拉长,他看到陡峭岩壁上模糊的掠影,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和风雪呼啸的交响。就在他以为自己会直接撞上岩壁时,后背重重砸进一个陡峭的积雪斜坡。
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,五脏六腑都错了位。积雪减缓了部分冲击,但斜坡的陡度让他无法停止,只能随着雪崩般的流雪一起向下滑坠。他拼命挥舞手臂,试图抓住什么,但只有冰冷的雪沫灌入口鼻。
不知翻滚了多久,速度终于减缓。他半截身子被埋在雪里,浑身剧痛,尤其是左臂传来钻心的疼,可能骨折了。他艰难地吐出嘴里的雪,剧烈咳嗽着,抬头望去,悬崖顶端已被风雪遮蔽,“巡猎者”没有追下来,或许是判断这种环境下无法有效追踪,或许是受到了那阵意识干扰的影响。
他还活着,但处境极其糟糕。左臂动弹不得,装备散落大半,卫星电话在坠落中不知去向。他必须依靠自己,在暴风雪和可能的追兵中,找到那条通往意大利的路,找到接应点。他咬紧牙关,用右手和牙齿从急救包里扯出绷带,简单固定住左臂。每动一下都疼得冷汗直流,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他。
日内瓦,国际科学伦理委员会紧急会议中心。
周教授坐在旁听席后排,手心沁出汗水。讲台上,一位身穿军装、代表某大国利益的高级顾问正在发言,语调严厉。
“……张明远博士(张教授)的实验,无论其初衷如何,事实已经造成了不可逆的全球性异常现象。根据我们的评估,这极有可能是一种新型的、通过意识场传播的‘信息病原体’。当务之急是立即对污染源——即瑞士实验室区域——实施最高级别的物理隔离和净化,并全球范围内监控和隔离所有表现出类似‘感染’症状的个体,防止疫情扩散!”
会场内一片哗然,恐惧和误解在弥漫。将未知现象定义为“疫情”,是动员资源和实施强硬措施最有效的借口。
周教授知道必须发言了。他举手要求质询,得到许可后,他站起身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:
“顾问先生,我理解您的担忧。但将这种现象简单定义为‘病原体’是危险且不准确的。根据我们获得的最新数据和分析,”他示意工作人员开始分发林薇报告的摘要,“这更像是一种自然存在的、星球级别的意识场,因张教授的实验而被意外激活和扰动。伊藤科技公司的干预,而非现象本身,才是当前不稳定的主要来源。采取隔离和‘净化’措施,无异于试图用防火墙阻挡海啸,甚至可能因粗暴干预而引发更剧烈的反弹……”
他的话引发了不少争议和质疑。有人质疑数据的真实性,有人嘲笑“星球意识”是无稽之谈。会议陷入了僵持和混乱。周教授的心沉了下去,他知道,在恐惧面前,理性往往是最无力的武器。
柏林,大学宿舍。
楼下传来沉重的敲门声和用德语喊话的声音:“警察!开门!例行检查!”
但瑞恩从猫眼看到,外面的人穿着便装,眼神锐利,动作专业,根本不是普通警察的做派。而且,他们分散站位,隐隐封住了所有可能的出口。
“他们不是警察!”瑞恩压低声音对阿雅说,“是伊藤的人!我们被堵死了!”
阿雅脸色惨白,紧紧抱着装有她画稿和笔记的背包。宿舍在四楼,跳窗不可能。唯一的门被堵住。
“有后门吗?或者通风管道?”阿雅急切地问。
“这是学生宿舍,不是秘密基地!”瑞恩绝望地环顾四周,目光突然落在天花板上的检修口。“天花板!上面是管线层,或许能通到别的房间或者楼梯间!”
事到如今,只能冒险一试。瑞恩迅速搬来椅子,撬开检修口。里面黑暗、狭窄,布满灰尘和蛛网,但确实是一个空间。
就在这时,外面的敲门声变成了撞击声!门锁在重击下发出呻吟!
“快!”瑞恩托着阿雅,帮她爬进天花板隔层,然后自己也奋力爬了上去,刚把检修口盖好,下面的宿舍门就被猛地撞开!
脚步声涌入房间,传来翻找和搜查的声音。阿雅和瑞恩屏住呼吸,在黑暗狭窄的空间里匍匐前进,灰尘呛得他们想咳嗽又不敢出声。他们能听到下方搜索者的对话片段:
“……目标刚离开不久……”
“……搜索整栋楼!他们跑不远!”
“……启动区域信号屏蔽,不能让他们传出任何信息……”
阿雅和瑞恩不敢停留,沿着管线层艰难爬行,希望能找到通往安全地带的出路。每一次轻微的声响都让他们心惊胆战。围猎已经开始,他们成了被困在管道里的老鼠。
东京,心智矩阵总部。
伊藤美莎看着屏幕上三个分散的光点:陈锐在阿尔卑斯山的信号最终消失点(标注为“高概率伤亡”)、柏林大学宿舍被突破的实时画面、以及日内瓦会议中心的混乱直播。
“陈锐不足为虑,即便活着,也失去了通讯能力。”她冷冷地说,“柏林的目标,必须活捉。她的天赋很独特。”
“日内瓦的会议走向符合预期,”执事汇报,“恐惧和误解将成为我们最好的盟友。当官方力量开始盲目地‘隔离’和‘净化’时,他们将为我们扫清许多障碍,并制造出我们需要的混乱。”
伊藤美莎点了点头:“启动‘同化’协议第一阶段。让我们给这场‘疫情’……添一把火。”
她按下控制台上的一个虚拟按钮。全球“信标”网络同时增强了输出功率。在柏林、新加坡、日内瓦……乃至世界更多城市,一些敏感个体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或既视感,公共显示屏出现瞬间花屏,电子设备发生微小故障。
混乱的序幕,正式拉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