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将明未明,灰蒙的光晕笼罩山林。云为衫——或者说宜修——拖着沉重的步伐,在一处背风的山洞前停下。她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,“沙沙”的枯叶被踩碎的声音随着她迈进洞口而戛然而止。 洞内阴冷潮湿,但她顾不上这些,径直靠着岩壁滑坐下来。“呼……”她长长吐出一口气,苍白的脸色在微弱晨光中更显疲惫。身体的痛楚像细密的针刺般从各处涌来,但她蹙了蹙眉,并未发出半点声音。比起伤痛,她的思绪更集中在另一件事上:她需要一个新的身份,一个可以让她活下去的身份。
手指探入怀中,摸索片刻,取出那枚玄铁令牌。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,她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令牌上的纹路被她反复摩挲着,像在确认它的存在一般。“嗒嗒”,一阵风吹过洞口,带来些许凉意,也吹乱了她的发丝。她抬起手,随意地将散落的发丝拨到耳后,动作停顿了一瞬。
“叛逃者……呵。”她低声喃喃,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,却透着几分凌厉与审视。这个身份危险至极,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。可它同时也是一把双刃剑——若是用得好,或许能成为她踏入宫门的敲门砖。
脑中的念头飞速串联,一个模糊的计划逐渐成型。宜修的眼神变得锐利而笃定,她将令牌贴身藏好,只从包裹中挑出几样不起眼的小物件:一枚刻有“云氏”字样的残破玉佩、一本关于无锋基础功法的旧册子。这些都是足够证明“云为衫”身份的东西,却又不足以让人追究更多细节。
接着,她环顾四周,目光落在洞壁上的湿泥和地上散落的草木碎屑。手指蘸了些湿泥,涂在脸颊两侧;再用草木汁液轻轻描绘眉骨轮廓。镜中的影像慢慢变化,原本熟悉的五官如今多了一分疏离感。相似,但不完全相同。这是她想要的效果,既不会太过陌生,也不会令人联想到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。
一切准备妥当,她站起身,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,目光投向远方。“接下来,就是赌一把了。”她低声自语,语气平淡,却没有半分犹豫。
数日后,小镇的清晨笼罩在薄雾之中。云为衫脚步蹒跚地走在街上,目光警惕地扫过每一个经过的人。偶尔有人对她投来好奇的目光,她也只是稍稍低头,避开视线。药铺的大门敞开,进出的客人不少,她装作不经意地靠近,又迅速退开,直到终于等到合适的时机。
“砰!”她故意放软膝盖,整个人猛地倒在地上。这一声闷响立刻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,有几名路人匆忙跑过来查看。“姑娘!姑娘你怎么了?”
昏迷中,她听到了隐约的嘈杂声,还有药材特有的清香味道。“唔……”云为衫缓缓睁眼,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药铺后堂的一张榻上。周围的陈设简单却整洁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气息。一名中年男子正站在榻旁,目光带着几分探究。“你醒了?”
“我……”她努力挤出一点虚弱的声音,手指微微颤抖地抓紧衣角,脸上露出惶恐之色,“请问这里是哪里?我是不是闯了什么祸?”说罢,她又急忙补充了一句,“我、我只是个逃难的孤女罢了,请不要赶我走……”
男子显然被她的反应弄得一愣,随即露出几分同情的神色。“姑娘莫怕,这里是平安堂,你刚才晕倒在门口,我们不过是把你带进来休息一下。”他说着,递给她一杯温水,“喝点水,缓一缓吧。”
云为衫接过水杯,指尖微微用力,似是在强忍情绪。她抿了一口,然后低声说道:“我是云家的人,不过家中已经……已经没了。”说到这里,她的声音哽咽了一瞬,眼眶也迅速泛红,但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,“无锋门派的人寻仇,我侥幸逃出来,一路流浪到这里。听闻宫门仁义浩荡,所以才想着能不能求一条生路。”
她的语气恳切而谨慎,神情间夹杂着悲戚与倔强。尤其是提到草药名称时,那一句句专业的术语让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惊讶。“看来姑娘出身高贵啊,竟能懂得这么多医理知识。”
“这是小时候家里教的,现在想想,或许也是老天爷给我留的一点希望吧。”她低头轻叹,声音淡然,却不失感染力,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失去依靠、心怀仇恨的孤女形象。
男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没有再多问,只是转身离去。云为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帘幕后,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。
三天后的午后,一个脚步声稳重且规律的身影出现在药铺内。那是一名身穿角宫制服的侍卫,面容冷峻,目光如刀般锐利。他站在云为衫面前,打量着她,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:“你就是那个姓云的女子?”
云为衫微微颔首,低垂着头,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。她应了一声,“是。”声音清冷,不卑不亢。
侍卫点点头,侧身示意她跟上,“跟我走一趟吧。”
云为衫站起身来,整理了一下衣袖,眼中闪过一抹沉静的光芒。棋局,已经悄然拉开帷幕。